假如说生命有度,把心与身的存在状态从低到高排列成度数,那么“瘾”就是一种超乎正常的生命度。达到这种生命度安全又不碍别人事的方法挺多,但这些方法的假象是受罪。巨大的甜头就在那一点儿苦头后面。
我保持着差不多两天一本书的速度,希望在这个假期的尾巴里能多充会电。朋友说我的思考方式还是那么独特,换做是她,每遇到一本好书总会想慢慢的读。仿佛一道好菜,一口气总是舍不得吃完的,又如倒了一杯好酒,一口一口慢慢抿,才有味道。我想,那么我一定是在酒桌上喜欢大碗饮尽的那个,连自己端酒的姿态和面红耳赤的样貌都是顾不得的。
要是真的遇到了好作品,一口气读完,拿着书几个小时都是舍不得放下的,还能留着每天一小段一小段慢慢读,那样便太不过瘾。即使读完了也不会因为它的终结而惆怅,因为你会紧接着去寻找下一本。
因此,我阅读的速度就出来了。
这大概可以解释为阅读之瘾。
刚读完严歌苓的《铁梨花》,想着那里面的牛旦、栓儿、铁梨花大概无不是没有“瘾”的,对“敲疙瘩”的瘾,能让人如此迷恋。
铁梨花在成为铁梨花之前,她并不是铁梨花,她叫徐凤至,又名凤儿。被迫嫁给赵旅长当了五奶奶之后,这个聪明的女人以她深藏的才智有幸逃脱了赵家。然而,对于祖辈便是以“敲疙瘩”为生的她来说,即使逃离了也无法与年少时芳心相许的柳天赐有所善终。难以想象经历了逃难、躲藏、落户,几十年后的凤儿如何摇身一变变成了铁梨花。当她一心想断了这个根,想要金盆洗手的她补料还是把这个绝活之瘾遗传在了自己的儿子牛旦身上。为了一块鸳鸯枕,一向沉默寡言,甚至老实的让她心疼的牛旦竟然害死了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栓儿,铁梨花心里明白或许这便是做她们这一行的报应,只是为了柳天赐,为了后来的凤儿,也为了护犊,为了她所以能求来的暂且的安定而没有说破。当最后张吉安的出现让她真正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财富的交易,赵旅长从一开始便是冲着她的那门绝活,那背后无尽的财富去的,心冷的她借着“回赵家认亲”的幌子,带牛旦打探到了赵老太太的墓,让牛旦这个亲孙子盗了自己亲祖母的墓。鸳鸯枕出现了,最后,牛旦也被她亲手活埋墓底。
玉碎,人也亡。财富和人成了两空。
整部作品是围绕“敲疙瘩”展开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盗墓。但她的作品里从来都是掺杂了很多文学性的元素,因而又不同于一般的盗墓小说。徐凤至在成为铁梨花之前是没有那样的“姿烈”的,只有她成为了铁梨花,成为了牛旦的母亲后,整个人物的张力才彻底爆发出来。她有母性的一面,也有自尊的一面,更有顽强,隐忍,智慧,狠心的一面,但在她身上看不到女性的柔软,或者说很多人物所赋予的性格是作者本身没有因而心存的寄托,所以她们是立体的,她们做的任何事,任何的出人意料,都可能是生活中另一层面的“我们”内心掩饰的抉择。
回归到“瘾”来,无疑,对于铁梨花这样世代以盗墓为生的人来说,导致最后轮回报应,悲惨结局的还是由于对“敲疙瘩”的无法摒弃。有了一回,就有第二回。可以想象在未知和冒险之后,得到的巨大的奇珍异宝对他们来说恐怕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一种自我的满足,巨大的快感和特骄傲的成就感吧!
就像严歌苓在《写作之瘾》中说的:酒是辣的,烟是呛的,咖啡是苦的。人间极乐之事,无不是苦中作乐。写作之于我,也是一种秘密的过瘾。生命一天不达到那个浓度、烈度,没有到达那个敏感度、兴奋点,那一天就活得窝囊。
阅读之于我,盗墓之于铁梨花,写作之于严歌苓,也许都是一种上了瘾的,秘密的,兴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