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连载第四十七

(引子:淑云带着孩子进京寻找许平,一路风餐露宿,母子二盘缠快用光了。

入京之后在一家餐馆帮人洗碗,换口饭吃。

饭店老板心怀不轨,将淑云支出去买菜,趁机将孩子卖出。适逢相国千金吕小姐娶庙前布施,孩子聪明伶俐,一个劲儿喊救命,被吕小姐搭救。)

吕小姐上下打量,她的孩子怎和孩子怎和我夫一个模样?

再看孩子的娘,其貌如画,其音如琴,一颦一笑,巧夺天工。

心想,是谁家娘子,乱世抛头露面走在街巷,我若是男子,娶了这等妻子,再苦再难,寸步不离带在身边。

多年来,我不曾有孕,未能给许家添丁进口,为此一直愧怍,这个孩子与我有眼缘,简直爱不释手。

她派丫鬟去给那位娘子见话。

丫鬟趾高气昂地说:“这位娘子,我家主子乃相府千金,状元夫人,吕小姐。你可有什么烦心事,来庙中一叙,说不定能帮衬你一些银两。

淑云心潮澎湃,早听闻许平停妻再娶之人,便识吕相国之女,没想到也近在眼前。

状元夫人如春日海棠,美艳无双,观之可亲。

连她一个女子都想多看两眼,许平怎能挪得动脚?

她项上荷包十分讲究,一朵精绣的荷花,红丝包边,压金线、配明珠 ,闪闪发光,不是俗物。

淑云想,我不妨将事情和盘托出,看她作何反应。

他扯着孩子给吕小姐见礼,道谢后说:“我家住八百里祈福山下,庆华镇杏花坡,娘家姓王,嫁与书生许平为妻。

我夫毕生所学只有一个目标 ,就是进京赶考。他八年未归,书信全无。连婆婆去世都不曾回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镇上有各种传说,多是嘲讽,笑话我们娘俩。婆婆去世后我带孩子进京寻夫,却被坏人做局,差点丢了孩子。”

吕小姐蓦然心惊,她口中的书生许平,和自己的状元夫婿,是同一个人?

丫鬟斥责道:“好大的胆子,山野村夫,居然敢呼状元名讳。”

吕小姐喝退丫鬟,心中乱做一团。天啊,许平是有过婚姻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他瞒天过海,却瞒不过天理昭昭。

他的妻子一看就是懂事理的女子。

若这孩子果然是许平,一定要将他带回家。夫君要是知道了,得有多开心啊!

只是这个娘子怎么办?接到府上,怕爹爹不同意。

若阻止她们夫妻见面,将来人家告上公堂,许平前程尽毁,相府颜面何存?

许平对我千依百顺,我又怎么忍心难为他?

吕小姐疑窦丛生  ,说:“说来也巧,我的夫君也是祈福山庆华镇杏花坡,姓许的人家。只是他家中不曾娶妻,更无孩儿。当年他赶考来京,穷困潦倒,住在破庙之中。却被一群小鬼撕扯着要扒下他的面皮,要了他的俊秀相貌。那天,我正巧路过。我项中荷包是件护身之宝,鬼神皆惧。它发出光芒,吓退众鬼。好巧,我救下的人也叫许平。他在我相府专心勤读,殿试中了状元,奉旨成婚。我们琴瑟和鸣,感情极好。”

是的,她气色红润,皮肤吹弹可破,锦袍绣襦,是活在蜜罐里的。

她的荷包是件宝物,救过许平性命。

她的门第根基护佑许平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吕小姐给的,那么丰盛,她穷极一生,难望其项背。

她只是把许平当成一个依靠。很多女子都把丈夫当成依靠,本没有错 ,只是跟吕小姐比,倒成了乞丐。

这么机灵的孩子,穿的旧袍旧衫,打扮的一点也不起眼,但让人家笑话了。

话越说越明,两个人都有些迟疑,究竟一语道破的好,还是接着试探好。

若真如二人所猜测,这样的结果既让人伤心,又让人灰心。

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想认输。

但有一点她们达成了共识——心里边笃定的东西坍塌了。

只是都不知道该如何重建。

淑云说,吕小姐,庆华镇很小,只有一个许平,还不曾听说有重名的,你可亲自查过他的家世?

吕小姐说,爹爹曾派家丁查过,如他所言,老母病逝,并无妻儿。

淑云问,所以,您没有怀疑过吗?

吕小姐说,我相信爹爹。

淑云步步紧逼,若是假的呢?

吕小姐说:“那就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淑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国之女,怎可为婚姻妥协至此?

吕小姐继续说:“他若有孩子,就将他视为亲生。我亲自来养。”

淑云觉得不可思议。她问,小姐可有孩子?

吕小姐摇摇头。

淑云说,那就是了。若你生养一个,还会待别人的孩子好吗?

吕小姐说,只会更好。我夫待我一往情深。我自然要对他的孩子好。

淑云说,若他有妻子,故意对你隐瞒,你也宽恕?

吕小姐说:“他骗我,自然有他的理由。我一生顺遂,只在情爱上贪图。哪怕他的家世都是假的,但是他对我的好却是真的。况且女人三妻四妾本就不平常。无论做大做小,凭我娘家实力,我也不会受一丁点儿委屈。我能够接受状元及第的他、封王拜相的他,自然也要接受身处困境、无力抗争抗争的他。只要在我之后他不在对我有任何隐瞒欺骗,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我嫁他之时有过各种预设,有最坏的打算,有携手一生的准备,也有最坏的打算。哪怕再差,我也有让自己幸福的能力,所以我才与他成亲。

哦,自古英雄不问出处 ,她不嫌弃他穷困;之前的许平与她无关,那时的选择也影响不了她对幸福的判断,她被爱过 ,并愿意给予回馈。

无论如何,她是幸福自足的自己。

淑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知道他是活的通透,还是在投机。

她的幸福多少有点糊涂,但是自己的痛苦却那么清晰。

原来许平需要的好妻子是这样强大的女子,而她却那么弱。

忽然,吕小姐拉着她的手说:“姐姐。我知道你是谁,就像你也一样知道我是谁一样,我们都是许平的妻子。我马上安排你们夫妻见一面,你可以有什么样的信物给他?”

淑云略加思索,拿了一个断掉的木梳,交给吕小姐,说:“这是婆婆留下的,他看了,自然明白。”

她本想拿出来一个胭脂盒的。那是新婚之时他跑了十几里山路给他买的胭脂。如今只剩空壳,还褪色掉漆,皮之不存。

胭脂盒是她的念想,只是许平另结良缘,她的念想就不叫念想了。

叫笑话,是的,胭脂盒是个多么廉价的笑话啊,买走了她的一生。

而他的情爱却卖到了天价,朱门绣户,紫袍加身,一生通达。

吕小姐带着家丁走开。

许平匆匆忙忙到达,跑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见面的时候他看见破衣烂衫的娘儿俩,捶胸顿足地骂自己,又听淑云说母亲已经去世,哭得一塌糊。

告一个段落,淑云对孩子说“跪下”,打算让孩子认父,没想到许平以为淑云说他,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看来负心之人对自己的负心是有认知的,淑云暗暗对自己冷笑。

也笑许平,跪得这么驾轻就熟,可见平时训练有素。

许平明白了淑云的意思,一时不知是起来好,还是接着跪着好。

之前他缊袍敝衣处其间,他那么卑微,不知道怎样才能强大。

然后将被差点被小鬼儿扯去面皮的事情绘声绘色地叙述了一遍,他差点活不成,他吓破了胆。


总之他是身不由己的,吕小姐是宽容大度的,他想回头,条件是不允许的。

没有写信,时都因为身处乱世,有信差到达不了的地方。

所以,没有回归是因为关山险要,重重阻挠,插翅难飞。兵荒马乱,他怕死了都留不下来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姓名都不会留下。

不敢承认婚约,是因为到了相府就被很好的对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倘若失去权力庇护,他将会打回原形。会被人踩死在最底层,翻不了身,连鬼都敢害他。如今千人宠万人抬爱,左右逢源,更不敢讲真话了。

淑云说,你一个达官贵人达不了地方,贫妻弱子到达了。

我找你,并不是想要个天公地道,只是让孩子知道他有个爹,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就够了。

许平以为淑云会哭闹,会告状,会对簿公堂……

他很自觉地站了起来,整理了官袍玉带,带着高高在上的神气。

淑云看的想吐。

她本以为婚后自己有了依靠,没想到他那么平庸,很快给自己找到了更好的靠山,抛妻弃子,还让她承担了太多的恶意,这样的生活毫无意思,这样的人留着也没任何用途。

淑云说,状元公想要的,非我能給得起,这个妻子的身份于我也是束缚,于你也无任何意义。今天我休书一封,咱们就此别过。从此各安天命。

许平,你曾经心地善良,现在我是要说你自私,还是要说你龌龊、或者无情,但那都不是一个全面的你。

我也愿意成全你和吕小姐,大家各有因果,各自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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