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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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的敲门声各有各样,在我看来,是种艺术。

就举几个最典型的例子吧。

最有趣的是红姑的敲门声。红姑是我母亲的远房亲戚,来我家做工。就相当于一个管家,做饭家务全让她包了,白天还要去店铺做个主力手。虽然如此得力,但我想,红姑心里该是总有道坎儿过不去:这里毕竟不真是我的家,亏大哥大嫂这么信任我,我还得有礼节点,谨慎些对这家人好。

红姑礼节是有的,但未免也太拘谨了吧?红姑的敲门声,似乎永远都是用两个手指敲的,轻轻地敲。那声音,若不安静一些,仔细一些是听不见的。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种敲门声。窸窸窣窣的,就像深夜里小老鼠在翻东西一样,见不得人似的。红姑的敲门声,也让我看到了她的内心,她与我,或是与我们这个家,还是有距离的,总把自己当外人看,吃什么,拿什么都要被动,担心一个不留神自己就出了差错似的。

所以,我决定假装听不见。听不见,那敲门声就越小,直到消失。当我气急败坏的时候,那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却又响了起来。我终于耐不住了,直接给红姑开了门,对那张愣住的脸,哭笑不得地说:“您以后敲门能大声一点吗?大声一点,握住拳头敲。”

而以后,红姑依然习惯性地用手指敲门,我就隔着门对她喊道:“大声一点。”她就敲得大声一点了,每次亦如此。我们家的红姑真可爱。

我母亲暴躁的性格恐怕对谁都改得了,就是对我改不了。看看,阿及“训”了她几句不懂礼貌,母亲下次就改了,而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她又不懂礼貌了。每次,我温声温气地对她说,您能敲敲门吗?母亲也是每次都爽快地应着,然而每次仍还是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便是“嘭”的一声开门声。

或许是因为我好忽悠,也或许,是因为母亲那双探视的眼睛,我还不懂母亲么?两个女儿都长大了,肯定多少会有些小心事,或小秘密,做母亲的哪个不会对女儿的隐私起好奇心?母亲每一次都是“强盗式”的开门,没有一声招呼跟你打,为的就是想要在第一时间内,在你来不及做好准备的时候,看看你到底是在写作业,还是拆情书,还是在睡懒觉?

阿及是个极有趣幽默的人,那么她的敲门声,固然也是富有趣味的。每当我埋头于作业中时,阿及也会像母亲那样“嘭”地一声把门打开,把我吓一跳。但她的不同是,会在把门打开后,再礼貌地敲两下,亦或是突然把门打开,再关上门,再礼貌性地敲两声脆。这不正是所谓的“先斩后奏”吗?可这贱兮兮的人儿,却还时常自诩是自觉的,总让我哭笑不得。

爷爷是直来直去的人,也是真正自觉的人。既不像红姑那样小心翼翼,也不是母亲那样不注礼节。爷爷一生都是勤干的人,他最看不惯别人偷懒,所以每逢假日,我想贪睡一些也是不容易的。爷爷总会在早上八点整,来到我房门边,用他所谓的“小力”重重敲一下门。那一声,就如同清王朝时敲的铜钟声一般,立即粉碎了我的美梦,随即便听见一声:“囡囡,起床!”

每天都在这些各具特色的敲门声中度过,我的生活还不是一种艺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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