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为什么这个地方就是找不到一点的水呢?”他看着满眼的黄沙,用舌头舔了舔干裂出口子的嘴唇。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那些人,此刻已经全部退守在帐篷的阴凉中,躺在那咿呀呀响着的行军床上,想动一下都需要借助外界的搀扶。他只能一个人出来寻路,寻找拯救彼此的希望。
他向前又走出一段距离,确定自己已经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后,这才强打精神,寻找最后的绿洲。整个地面都被太阳洒下来的光芒笼罩,那些密集排列起来的沙粒如同全副武装的杀手,等待着迷路的人的投靠。吞噬、腐化,直到再也没有存在的痕迹后,它们才会重新在身上铺设新鲜的沙粒。
他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当然也不想让那些相距甚远的人将他自己当作一个冒失鬼,死在沙漠中的冒失鬼。
只是脚下的沙途尚未走完,有水的绿洲也还只是一个想象,热风已经再次席卷过来。停放在残垣断壁处的帐篷吹得四处飘荡,躺在帐篷中的那些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任何办法。相救,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什么力气。放弃更加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只会死去,而死亡时任何人都抵触的念头。所以他们吱呀呀地伸出手,拽着帐篷的一角,维持最后求生的一点念想。
原来收集的资料此刻已经完全看不到了,除了四处飘荡的碎纸箱外,那些白色的纸块,也摆出了同生共死的面目。当他看到摇摇欲坠却没有掉下来的帐篷时,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他本来还打算收集一下那些四散的资料,在看到一张张分解了四十五次之多的纸屑,也就放弃了。他还要保存一些体力,用来支撑找到最后的救援。
2
眼前是一片迷迷糊糊的新世界,各种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用相同的眼神看着他。他挣扎着自己仅存的力气,道,总算是找到你们了,我快要……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他就行昏迷了。
闭眼前是一个开始沉默杀戮与寒冷的深夜,睁眼看到的却是一个挂着各种彩色灯泡的小房子。房子的中间摆放着一张长长的餐桌,餐桌上面是一碟碟调制精美的食物。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也就不再顾及什么花与花相似,主与客不同,只在暗暗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长出来几只胳膊。
他吃饭的速度一向不错,不过是两三口饭菜的搭配,桌子上面的食物就已经见了底,剩下了没有吃尽兴的眼神。他忽然想起那些饥寒交迫的同事,正要去寻此处的主人,带一些东西回去,却在整个镇子翻遍,也不曾看到一个活着的人。
他们都倒在了地上,一排接着一排,似乎是为了祭祀。
他也就不再顾忌什么,在一些抽屉中找到袋子后,将食物和水一装,便开始寻找出去的方向。然而,他不过是刚踏出小镇一步,身后就传来了急促脚步声,一大群跳动的白骨,正挥动着自己白色的胳膊,向他奔赴而来。
恐惧在他的心里蔓延,他想要逃走,却得到了坚如磐石的双腿,他只能将头没在自己的双腿之间。他突然哭出声来,在这个热风刚开始吹来的时候。
3
他告诉所有的人,他们是遇到了敌人的杀害才丢掉了所有东西的。不值钱的资料和值钱的性命也都是为了更加长远的考虑。每个人的牺牲都是一个接力棒,为得就是希望的曙光。
敌人过于强大,而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所以他也只是运气好了一些。
我不知道他讲得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已经不再是过去我认识的那个人了,因为他对太阳产生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