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王學兿
多年未曾谋面的老同事小郑,在朋友圈展示了一本老式日历,厚厚册子每天撕一张那种,上面看似随心书写着“传家老日历,撕出老味道。”
时光蒸发着逝去岁月的余温,让人忘却即将淡出视线的翻页日历。一个"老"与"撕"连接时空往昔,勾起了多少人流淌岁月里的无限记忆,恍若伸手可触那些渐远的飘渺,故往的过年似发黄的胶片在眼前浮现。
那时,过年大人们会挎只竹篮赶会,采购回家一些年货,里面少不了红彤彤写对联的纸张。提起写对联,上小学时自认毛笔字还说得过去,过春节自己家对联就放胆涂鸦。串们邻居见我年少装样挥毫,就把他家的红纸拿来让我帮忙,谦让不过,推脱不了,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活,意外是竟有爷们儿拉我去家泼墨。后每逢春节帮忙写春联成了惯例。
有次过年我在外地回村晚些,水清哥饱蘸笔墨运筹帷幄。你猜他家大门口贴出的对联写的什么?经典的两句对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这源于明柯丹邱《荆钗记·庆诞》:“齐祝赞,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水清哥创意大发,一挥而就为“福如东海长流水,流来流去流回来。”
弯刀对着瓢切菜,比葫芦画瓢弄成顺口溜。估计他对这两句见得多了,什么出处实锤大差不差,对不对这福说啥不能流走,流走算哪门子事呢。或一时想不出下联,如此这般笔走龙蛇。
他要撕掉重写,我忙阻止,这无论如何都是对美好追求的向往。
过年集上卖肉的看起来最诱人,那时不像现在到处随便都有,以前养猪需一年才够宰杀标准。年关卖猪,几个大老爷们儿把猪摁倒,拿绳绑住四蹄。一人高的长杆秤,俩人拿大棍子穿进秤绳鼻,一人一头抗肩头,猪在称下嚎叫着胡乱挣扎,巨大的铁秤锤高高低低,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养一年的猪肉可口筋道。猪肉挂在木架子上,顺半扇肋巴切下一长条肉,过年走亲戚放篮子里作礼物,这叫礼条。买礼条回家,卖肉人还会用一小块红纸包住中间,再缠纸绳子系红纸上,从集市到家里提溜一路,特有年味儿。
竹篮里装满豆腐粉条,各种姜葱蒜头。当然更少不了烟花爆竹,那时鞭炮也就几百或上千头。不像如今动不动几万、几十万头,燃起来噼里啪啦没完没了。那时的鞭炮虽短,但年味比现在浓。
我家篮子里总比人家多件特殊的东西,一本撕页日历。
父亲长年任村会计,他日常记账离不开准确日子。那时查阅日期没其他方式,一年之中全靠这撕页日历。他回来弄个账本硬皮封面,把装订日历的细铁皮扣上,然后工整挂在堂屋正面墙。最早的日历简单又小,只印着年份和大字号的阳历,下边是阴历,左右两边是星期几。后来印刷版本就大了,装潢也漂亮了,内容也多了。什么名言警句,农事谚语,黄道吉日林林总总。再后来出现木质台式翻页日历,更精美的挂历,但总觉得越来越少了些味道儿。
时光若白驹过隙,电子计时的普及,让撕页日历再难览踪影,至少我是很多年没看见过了。
那时的孩子们都盼过年,365天家里的日历都要我来撕,别人撕我心里就少了什么。撕下的纸片做演算纸,叠飞机,拿剪刀胡乱剪纸花。至夏天就差不多撕一半了,潜意识就开始期望着过年。撕到薄薄几页,盼年的心情就愈来愈强烈。元旦、腊八、祭灶一路走来,年来了有好吃的美食,有崭新的衣裳,有压岁钱挣。那时的压岁钱虽只有几毛,但比现在上百元都高兴。
天增岁月人增寿。随着时代变迁,撕页日历淡出历史舞台。人们连各种印制精美的挂历都不再稀奇,撕日历那悦耳的“咝啦”渐成记忆。
不!它走的还不是很远,它的身影偶还依稀再现。悄然的“咝啦”声里,小郑已霜染鬓发,已成俩孩子爹的老郑了。
有人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长大才恍悟,岁月是味道儿,是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是童年的哭着哭着就笑了,是成人的笑着笑着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