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方夜幕,余望天際。不知何處樂音,激起感慨萬千。
是日,陰云蔽日。余方手執語堂先生所著《蘇東坡傳》,乃竟不知時日。忽聞暗聲飄來,隱約而不可細聞,哀怨而不可回味,其聲甚為哀婉,若殘翅之蝶,嫠婦怨春。余乃起身,入竹以察之,環顧無人,但聞鳥聲之喈喈,與風入竹林之秫秫,而樂音則黯然無聲。
余甚為詫異,但見竹之俊秀,乃邃入其林以游之。初,竹高而密,仰觀而不見天日。漸深入竹林,竟見一洞。初入洞內,其勢平坦,怪石嶙峋,千奇百狀。複行數十步,便見一壁,金碧輝煌,上有綠玉嵌之,蔚為壯觀。過石壁,便見天光,邃出。
但見萬里無雲,天高日晶。遠眺一屋舍,隱于山中,炊煙裊裊。余口甚渴,不見水源,乃欲前以討水。漸進,乃見一老叟持竿候于屋前,鶴發童顏,羽衣玄裳,甚似東坡所述之鶴之仙人。
老叟見余,喜笑顏開,邀余與之同飲,余欣然答應。於是酒菜鋪席,但見之,皆為山珍海味也。余乃問其所之何來?答曰:“山之深,子未嘗往也,固為不知其何來也。此固無海,但又一洞,其內通東海,外接南山,上知瑤池,下曉地府,萬物奇珍,何無不有?子可待至明日,同遊此洞,何如?”余笑而不答,舉酒以飲之。
少焉,老叟持一洞簫以吹之,嗚嗚之聲,甚為幽怨。余愀然而問之:“何為其然?”其曰:“天地之間,萬物玄黃,未嘗有始也。且人生苦短,造化弄人,而未見其終。況美人已去,國疆未定,惟山川與月而未變,余又何去何從?”
余曰:“子亦知萬物定則,天地瞬變,此本為道之常理。況吾與子共飲于一室之內,而憂及天下之物。逝者本逝,生者茍且,同處於一室之內,而又何怨乎?且江山本為過往,而為心曾不能以之為限。若夫得之,則寄之于天下;夫失之,則物與我皆為一境也。而又何恨乎?且天地萬物,固非吾之所有,取之何為?而吾與子之所同飲,共享于山川水月之間,此非人生之快事乎?”
叟捧腹大笑,面露喜色。余甚異之。但見其起身步于門前。余問之:“子之何所之?”其曰:“吾將如天下。”話畢,便飛向山巔。余高聲問其何人,其笑而不語,便向天際飛去。俄而,見一紙頁飛至吾前。吾拾之,乃驚見三字:蘇東坡。
余又驚又喜,向天際三拜。環顧四周,竟于屋中。而余之所拜者,為東坡之畫像也。
余奔入竹林,試尋其洞,而不復得路。噫嘻奇哉。東坡托夢于我,望吾作文以記之。
后人聞之,復尋其路。皆迷。后邃無問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