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清明,今又清明。每年清明节都要想起姥姥。想起姥姥就要想起她那双手。似乎,姥姥在我们心里的存在,就是那双手。
我们姊妹四个。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三班倒。我们小时候父母根本顾不上,只好把我们轮留交给乡下的姥姥带。在姥姥照顾我们的那些年里,我们每天看着姥姥的手,受益于姥姥那双手。
可是,姥姥的手却是一双残疾的手。姥姥的手残疾罪恶要记在日本人头上。生我小舅那年跑日本反,数九寒天坐月子的姥姥,被日本人逼进齐腰深的水沟里。月子里的妇女最怕冷水。从此,姥姥的腰弯了,佝偻着,直到老死也没有直起来。从此,姥姥的手残了,十指再也不能伸直,也佝偻着,象鸡爪子。
姥姥的手麻木如枯枝。火烧不知热,冰冻不知冷。一年四季,姥姥的手都裂着两三道血口子,象小孩儿的嘴。我们常常抚摸着姥姥的手,问她疼吗?姥姥总是说:不疼、不疼,木了。
就是姥姥这双残疾的手,却一点撂不开一双健全的手才能做的全部家务劳动。首先,姥姥得喂猪。滴水成冰的冬天,姥姥得把猪拱翻了的食盆掀过来。那食盆周圈儿已冻实。我实在想象不到姥姥是怎样把它翻过来的。猪食盆翻过来后,姥姥要把煮好的猪食一瓢一瓢地往里倒。那瓢大得如半个西瓜,加上半瓢猪食,姥姥一只手端不动就用两只手,两只手也是哆哆嗦嗦的。
姥姥每天要做的第二件大事就是烧全家人的饭。好在那时候的饭不复杂,一天三顿都是煮红薯。有时,中午和晚上也烧些红薯稀饭,用刀把红薯砍烂,对姥姥来说都是难办的事。我常见姥姥挥起刀就是砍不到要砍的地方去,那些红薯块在案扳上乱滚。有时,姥姥也要拍些红薯面饼为家人做主食,和面对姥姥又是一道坎,面里常常渗着姥姥手上的血。
至今让我难以忘怀的是,母亲有时给姥姥一些大米。我就没见姥姥吃过。煮红薯时姥姥总是在中间放一个绿色的搪瓷碗为我们蒸米饭,并给大家交待米饭只能我们姊妹吃,任何人不准动一粒。有时候吃饭我们把米粒撒到了案板上或地上,姥姥总是一粒一粒地捡起来。我们满以为她会填到自己嘴里,谁知她一粒一落,都放进了我们碗里。特别是那时候缺医少药,我又常常害眼疾。姥姥就让我把尿尿到破碗里,她找来新棉桃抽出雪白的棉絮,一团一团地蘸着为我洗。
我们在姥姥家过的那些年正值国家遭受自然灾害,几乎成年见不到荤星。姥姥居然颤着小脚用残手为我们捉着田螺。有时,姥姥也捉一些蚂蚱给我们烧着吃。吃蚂蚱是要揪掉蚂蚱头,去其内脏的。做这些事,姥姥手不好使,她就用剪刀剪。
我知道姥姥是信佛的。初一、十五我见过她上香。可是,在煮田螺、烧蚂蚱这些事上,我想姥姥一定请求过佛主原谅。因为,她的嘴总是嘟嘟囔囔;罪过,罪过。多少年后,我才知道,我们姊妹在姥姥心里一定大于其它生灵,也顾不上了佛主。
姥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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