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经年糊涂事,水悠悠,自东流。苦情孽缘谁人诉,话衷肠,悲戚忧。伊人登舟沉香留,冷水袖,柳眉蹙。秋枫凄婉叶芳菲,枫依旧,菲孤走。
“枫:我走了,你别悲伤。我知道我的离去,对你来说,你的内心肯定是非常痛苦的。但是我们要客观地面对现实,我只有离开你的视线,并随着时间的推移,忙碌的你就会淡忘这一切的。你要冷静,你就最后一次听我的劝说吧:千万不要发作你那雷霆万钧的火药脾性,切记呀。菲即日”
面对茶几上的短信,我默默地呆坐着,一根接一根地吸着“芙蓉王”香烟,烟雾缭绕,满屋子飘着尼古丁的气味。“唉”,我长叹一声,随机向身后的沙发倒了过去,那未来得及弹去的烟灰落在我的身上,我彷佛视而不见一般,眼睛慢慢地闭合了,任由魂魄遨游无际的时间苍穹,追寻那迷幻、离奇的往事。
那年我因要参加高考,在高三开学时,由外地转回老家的这所高中的,便认识同桌的菲。当时同学之间不相往来,偶尔只是眼睛的一瞟,紧张的学习,让我在这陌生的环境下,更加刻苦。第二年,我便考上了大学。
我在上大学后不久,就收到了一封信,打开一看,便知道是同桌的菲寄来的。大致意思是:她告诉我,她没有考中,现在在她老家的一个储蓄所上班了。打听到我的情况后,就写了这封信,一是祝贺,二是希望常联系。老实木讷的我就悄悄给她回了封信,祝贺她已经光荣地参加工作了,等等。书信就这样相互传递着。她是干部家庭的孩子,她要拿她的工资来资助我上学,我谢绝了。不久,她便在周日到学校来看我,我只好陪伴她在大雁塔周遭转悠、聊天。那时,从大雁塔十字向南,是一个慢上坡,两边都是古旧的街坊门面,饮食、字画、古玩、宝剑等等。大雁塔的围墙外植有法国梧桐树和相间的国槐树,正门外不远处就是郊区农村了。我俩谈理想、谈未来等等。吃罢午饭,我送她到了南门水司的长途汽车站,目送她坐车回家了。
学业是繁重的,我每天急匆匆地往返于宿舍、教室、实验室和阅览室之间无暇顾及其他分外之事。直到学校“元旦”快放假,我准备回家取生活费时,我才记起好像很久没有和菲通信了。于是便在圣诞节前两天的晚上给她写了封信,表示我回来时会去看她的。
但就在我去看她时,她的母亲就在门口拦住说:菲不在,和她男朋友上街玩去了。那老黄瓜脸看我的眼神,分明就是卑视我,似乎早已看出了我的花花肠子似地。我尴尬呀,当时恨不得自己就是土行孙,一下子钻到地下去就安宁了。我佯装笑脸地说道:婶子,我是顺路过来看看她在家不?我俩在高中是同学,跟她好的一位女生让我顺路过来给她捎几句话,那她不在家的话,我就走了,她回来您告诉她,就说她有个叫琼花的同学叫菲去她家玩的,好吧。没有顾得管老黄瓜脸是什么表情,我就急忙离开她家门口。悲哀!羞愧!苦笑自己的寒酸!憋一口恶气,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一路上默默念叨:
“今朝寒酸遭人欺,
有种男儿当奋起。
悬梁刺股奠基础,
笑看尔等谁能敌!”
光阴似箭,转眼我已为人父五个春秋。那年我出差去三亚,在咸阳机场乘飞机时,就在休息厅内,我巧遇到菲,她也一个人,准备去三亚旅游。从惊诧对视、简单问候,到开始自然的聊天,最后我们一起登机到达目的地时,俨然是一对夫妻般。
在我开会的度假酒店内,她向我倾诉了过去的一切:在她看望我回家后,就告诉了她的父母,她要资助我完成学业,将来还要嫁给我。她父亲只说了一句:“你想好?眼睛不敢看偏了,最起码人要忠诚厚道。”就再不过问了。而她家的慈禧太后“老黄瓜”来了一句:“坚决不行,你没看他家在农村,穷的鬼都不去,你嫁给他是找死呀?!”菲要执拗,老黄瓜就骂破天地嘟嘟,软脑瓜的她父亲为了息事宁人,便叫来她的舅母、姑姑等来劝慰她,又忙着为她找男朋友。我去看她的那天,她其实就在后院的屋子里,是老黄瓜收了我的信,知道我要来,就故意堵住门的。菲的上下班有人跟着,也不见我的信,加之踢断门槛的介绍对象者,让她难以招架,在时隔近一年后,她和县上工商银行里的一位科长恋爱了。去年,已是储蓄所主任的她带着八岁的孩子去山里游玩,不慎让一块落石砸到了孩子,凄惨恐怖极了,那位昔日的科长坐到行长的宝座已有两年了。听人说有小蜜,但她就是无证据。孩子出事后,行长就基本不回家了,病喘息息地老黄瓜也成了蔫黄瓜,整天呆呆地,显得孤苦伶仃。在这样的境遇下,菲主动提出了离婚,手续很快就办完了。这次她是请假出来放松旅游的,不曾想就遇到了我。她自述完,诺诺地问我:“你笑话我不?”我淡淡地一笑:“笑什么,笑不出来的。”喝着碧螺春茶,我俩一直聊到服务生催我就餐时,她才不好意思地起身道别。我送她打的而去。
我在三亚滞留了五天,她几乎天天过来看我。人之间一旦熟悉了,就无所顾忌了,她邀我去鱼疗、游泳、逛酒吧,似乎少女的青春气息又回到她的身上。
三亚回来后(我走得早,菲在那里呆了七天),我们经常联系着,公司里的同事开始窃窃私语了,我也开始顾及自己的尊严了,说内心话我不忍得很。我的妻子和我共同艰辛奋斗,才打拼出一片小天地,我怎么能做出猪狗不如的事呢?但我实在又不忍心菲的孤独和痛苦,我郁闷了。我懒得说话,不停地吸着烟,常常酩酊大醉。这一切,没有逃过菲的眼睛,她和我在一起时,也很少说话了,眼角处也不时露出忧伤的样子。
没有想到,她竟悄无声息地走了,如同在机场的邂逅一样,老天爷呀,这是啥孽债啊!
一道晨曦的光芒直射进窗内,我伸个懒腰,坐到沙发边,抚摸着僵麻的双腿,再看茶几上的那张信纸,已经不见了,可能是贤惠的妻子收藏了吧。我缓缓地站起来,哈哈一笑,轻松地迎着朝霞向家的方向走去。
咦,屋外清新的空气多好呀!
2010年7月16日于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