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远一大早就急匆匆赶到火车站,登上了最近发出的一趟列车。列车开出好远了,他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昨夜不曾合眼,现在随着列车轻微晃动,像摇篮似的把他摇进梦乡。
恍惚间,他骑着摩托车在路上享受速度与激情,忽然被帽子叔叔拦下,说你涉嫌一起命案,跟我们走一趟。紧接着他就坐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警察叔叔严肃地让他坦白交代。他先是战战兢兢说我交代我交代,可是一想交代了我的小命就没了,于是大声喊冤,不是我不是我!你们凭什么说是我干的?可他无论怎么使劲也发不出声音,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
突然,他感到有人推他,边推边说,醒醒,醒醒!他睡眼惺忪地看到身边的人怪异的眼神,大脑还停留在梦境里,他惊慌地叫道,不是我不是我!吁!总算能发出声音了,他长出一口气。一个人不耐烦地说就是你,就是你,请你让一让好吗?曾远的大脑终于醒过来了,噢,原来是火车到站,上车的人找座位。
惊魂甫定,曾远想再睡一会,刚闭上眼,就听车门口人声嘈杂,有人大声说,不要动,坐好了不要走动。曾远睁眼一看,吓得噌地站起来,要不是坐在中间左右有人,他撒腿就跑了。原来是乘警在查身份证,奇怪的是有几名警察跟在后面。这时有几名旅客窃窃私语,说是某地发生命案,警察在抓逃犯呢。
曾远颓然坐下,心说完了,他们来抓我了。在这个狭小封闭的空间里,想逃都没法逃。就在他准备束手就擒的时候,乘警和警察却越过他去查别人了。原来他们并不是每个人都查的,他们只是查他们想查的人,显然曾远不是他们的目标人物。
虽然是虚惊一场,曾远还是被吓得不轻。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想,如果时间倒回到昨天晚上,这件事打死我也不去干。那么昨天晚上他干了件什么事呢?
曾远是摩托车夜骑爱好者,每天晚上十点钟以后,路上车少人少,他都会骑着心爱的摩托车在城市里任意穿梭,聆听摩托车的轰鸣与风的呼啸,感受自由与狂野的快意。
昨天晚上十二点多,他在骑行结束回家的路上,见前面不远处也有一辆摩托车在飞奔。他好奇地加大马力追上去,发现骑行者竟是一个年轻女孩,仔细一看,还是一个漂亮女孩。夜骑的女孩本来就很少,这么漂亮的他还没见过呢。有一个叫小柯的骑友经常载着女朋友夜骑,不仅他自己美得不行,也被骑友们羡慕。曾远想,如果这个女孩能做我的女朋友,那还不羡慕死他们。
前面丁字路口右转是他回家的方向,他放慢车速右转回家。可是他的心却被女孩带跑了,稍一犹豫,他掉头向女孩追去。真是不怕慢只怕站,才十几秒种的功夫,女孩已跑远了。曾远全力追赶上去和女孩并行,大声说咱们谈谈好吗?可是摩托车的轰鸣声把他的话吞没了,女孩根本没听见。见女孩不理,他就打手势,示意停车。
半夜三更无人之境,遇陌生男人搭讪,女孩哪敢停车,她加足马力狂奔,很快把曾远甩在后面。如果这时曾远不再追赶掉头回家,他就不会有后来的悔恨了。
女孩叫小瑞,并不是什么骑行者,摩托车只是她上下班的代步工具。她在酒吧上班,每天下班都是夜深人静,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车辆也很少,所以她车速很快,使曾远误认为她一名是骑行者。见小瑞绝尘而去,曾远也加油追上去。听后面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小瑞慌了,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不想这一回头,摩托车的方向随之一偏,冲向路中央,她忙踩刹车打方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摩托车撞上了分隔带,把她甩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紧随其后的曾远看到这一幕吓坏了,紧急刹车太猛翘尾翻车,幸好有骑行服的保护身无大碍。他过去看小瑞一动不动,问她你伤到了哪儿了?哪儿疼啊?怎么问小瑞都不应声。想把她扶起来,可是她软绵绵的怎么扶也扶不起来,只好把她抱到路边。再三呼唤她还是一声不响,曾远将手放在她鼻子下,没有感觉她的呼吸,死了?他登时傻眼。
曾远扑通跪在地上,喃喃自语:美女对不起呀,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我以为你也是个骑士,我就想和你结个骑友,可是你跑什么呀,我又不是坏人!就你骑行技术这么水这么菜还玩什么夜骑呀?你可害死我了啊啊!你是我哪辈子的冤家呀啊啊!说着哭起来,哭完对着小瑞磕了三个头,然后跳上摩托车呼啸而去。
警察接到报警来到现场,死者身上酒气很大,初步判断是酒驾导致的交通事故。但检测血液酒精含量仅1.5%。不是酒驾那么是毒驾?经检测也不是。调查得知她在酒吧上班,她身上的酒气,是因给客人倒酒时难免会洒在身上所导致的。
至此似乎可以以一般交通事故结案了,但民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会发生交通事故,怎么发生的?事发路段没有监控,民警就顺路倒查,在事发路段后退一公里的地方有一个丁字路口,那里有一个社会监控摄像头。看到在夜里十二点十分,小瑞骑摩托车经过这个路口驶向案发地,后面一人骑摩托车紧随其后到路口右转进入环山路,十一秒后摩托车从环山路出来也向小瑞的方向驶去。
这时民警产生的疑问,这摩托车是刚刚那辆呢还是另一辆?仔细察看录像,这两辆车应该是同一辆,因为这两辆摩托车驾驶员穿着一模一样的骑行服,看样子是一位骑行爱好者。七分钟后,又一辆摩托车从小瑞方向驶来在丁字路左转进了环山路。这个人又是从哪里来的?他又去向哪里?
夜幕掩映下骑行者人影模糊却灯光闪耀。民警反复观看这段录像,他们从摩托车的灯光中有所发现:这一来一去的两车是同一辆车!车灯的瓦数、花纹、安装的角度使用程度等都会有不同的灯光。有人说灯光就像指纹,世界上每辆车的灯光都不相同。细心而敬业的民警通过相同的灯光作出判断,这辆摩托车在丁字路口右转进入环山路走不远,即掉头驶往案发现场,七分钟后返回又在丁字路口左转重新进入环山路,这应该是他回家的路。
假设这案子真是他做的,那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小瑞的包包手机都在,衣着整齐完好,也没有搏斗迹象。有民警判断是交通事故,可是他从回家的路上掉头就是为了制造一起交通事故?逻辑上讲不通啊。于是有民警猜测,他和小瑞可能有宿仇,年轻人,肯定是爱恨情仇哟?
警方去小瑞工作的酒吧调查,都说小瑞不可能有喜欢飙车的男朋友,因为她不止一次说,她最讨厌那些半夜在大街上飙车的摩托党了。
通过丁字路口的监控录像,警方认定,嫌疑人就住在环山路上。好在喜欢夜骑的人并不多,警方很快找到了五辆嫌疑摩托车,通过灯光测试,确定了一户曾姓人家的摩托车就是肇事嫌疑车辆。但是摩托车主人已经去外地打工了,具体去哪里家人也不知道。这难不倒警方,他们很快查到了曾远的出行信息,很快将他捉拿归案。
看到警察曾远说,你们来得正好,我再也不想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说起小瑞的死,他痛哭流涕说,我看她摩托车骑得那么猛,还以为她也是骑手呢,没想到那么菜。我要是知道她不是我们圈子里的,打死我也不会去追她啊。我家就在环山路,本来我已经走上回家的路了,可一念之差我又调转车头去追她。
就是因为这一念之差,他把自己送进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