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护工在我身边翘着二郎腿削着苹果。
父亲在门口抽了三根烟,我闻到刺鼻的烟草味从他身上漫出来。母亲没来,楼道里蔓延着护工大吼大叫的找病人的声音。
泛黄的天花板,昏暗的病房。
今天我的室友很乖,没有大吵大闹,但我依旧没法入眠。
医生说我很棒,是他见过年轻病人里面最能抗的,三重的治疗。
我心里清楚真实的我有多么的难堪。
我闭上眼睛回忆昨天晚上的梦。
我站在黑色的房间,一拳打碎面前的镜子,镜子碎成了22块,每一块里面都有一只凶狠的猎犬撕咬我的身体,我端详镜子里面我血淋淋伤口。循着唯一为我成像的月光发呆,在我脚边,一竖条,很细小很亮。
我踩住它,他熄灭了,我明白今天晚上的战争我又输了,我弄丢了我的雅典娜。
我不甘心,我睁开眼睛闻见刺鼻的味道。
我尿了,
药物让我感受不到我的身体,廉耻让我的自尊一败涂地。
我喊不出声,只挂点滴的我除了运动手指就和废人没有区别。
放他娘狗屁的20岁青春年华。
我摁响刺耳的电铃把阿姨叫醒。
临床的杀人犯对着我笑。我其实也不介意他冲上来给我一刀。
护工骂骂咧咧的走到我身边
说了侮辱的脏话,用力翻动我的身体
20多岁本该健壮的少年,就被像人偶一样摆动。
尊严
荡然无存
护工弄疼我了,我想抗议,但我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药效很强,我很清醒,也很迷幻。
我强忍着
眼泪流了下来,这可能是我最后对尊严的抗争。
我低头看着身上的电片,突兀的出现在我的胸口上,医生不让我碰手机,说我可以用纸笔写点什么。
但最后,为了保险,还是夺走了我书写的能力。
生理盐水和蛋白质空了,我的血开始回流。
路过的护士走过来,夺走我一管血,我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她的脸。
只是看见一片模糊。
这是第多少管了?
住院以后我再没看清任何人的脸,我的大脑好像还记得什么,记得我的名字,我的光,我心里的爱人。
我侧过头看着窗外的紫藤,想起一篇和树叶有关的故事。
隔壁蔓延出刺鼻的味道,然后是刺耳的声音。
我的室友也尿了。
我很欣慰,但我逐渐意识到我是个20岁的年纪。
放他娘狗屁的20岁青春年华。
我不想治疗了,放我走,我求求了,好痛苦。
我发不出声音,发不出声音
但我脑子里面有一个身影,还有一点伤害,一把匕首,一个躯体。
有一丛美好的花束,模糊看不清的脸。
我是谁来着
我有病
护工吃着我的水果,她没洗手。
好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