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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试图逃避,心底泛起的点点涟漪。
我忽视它,告诉自己不在乎。我假装不在意,不在意这个人,不在意他的话,直到被温吞的言语,刺中心脏。才发现心痛得窒息,眼泪在眼眶打转。
在这场父与子的战争中,我常常是输的那一方。我小心维护着,在父亲面前,乖女儿的形象。不争吵,不抵抗,不忤逆,不答话,永远表现得唯唯诺诺、胆小怯弱,所以父亲一直以为,我没有长大。
什么时候起床,他说了算;什么时候休息,他说了算;要不要出门,他说了算;工作,他要张罗着替我选;结婚对象,他安排着谁谁合适;父亲,像一位大家长,指派着大大小小的事,我们谁都不能忤逆他的意思。
我唯一一次华丽丽地赢了一局,是坚决地捍卫了自己要的婚姻。那一次,我们大吵了一次,吵得昏天暗地,仿佛控诉了他二十年来的压制,闹得几乎离家出走,父亲气得哭出声来,心口被堵得死死的,我赢了吗?
-2-
那些用生命爱着的人,真的可以假装不在意吗?
我常安静地做一个局外人,不表达我的悲伤,不表现我的愤怒,不索取我的需要,也伪装我的在意。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早已暗潮翻涌。
那一年,我病了,病了很长一段时间。胸口的刺痛,日日折磨着我,整夜整夜在床上辗转难眠。体重从108下滑到94,脸日渐清瘦。尽管刺痛在身体翻绞,我依然咬着牙,不吭声。每天上班下班,日子挨过了一天又一天。
父亲越发觉得不对劲,强烈要求去大医院检查。后来一个人被推进手术室,只听得仪器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手术室回荡,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我默不作声,一脸的淡然。
后来,因为身体虚弱,我瘫倒在地。父亲呼唤着我的名字,不停地说着“他在,他在……”,只此一句,所有伪装的防线坍塌,泪水决堤。
此前,我和父亲的关系是淡漠的,我以为他是不爱我的,亦如我假装不爱他一样。
我不在意他说什么,做什么,或者关心不关心我。只一句温暖的话,就击中心脏。原来的假装,不堪一击。
深爱的人,如何假装不爱呢?
-3-
饭桌上,父亲一直不停地碎碎念着。
“晚上,早些睡觉,不要一直熬夜”“你做这些有什么用”“你已经被电脑入迷”“这个家迟早被你败了”“你说你能有什么出息”,字字愤慨,我依旧无言对抗。
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想敞开一些,言辞间却被堵得死死的。想说的话,欲言又止。我说不出口,又不能据理力争,在家的这个立场上,永远没有赢家。所以,我选择沉默。
我不能选择父亲意愿的方式活着,父亲亦不会选择认同我的生活方式,我们就这样一直对抗着。
我不喜欢他的强势、霸道、横加干涉,不喜欢他的阻挠、他的不理解,但我在意他背后出自内心的爱。
父亲对我无可奈何,常常一个人生闷气,或者,像刚刚饭桌上的满是唠叨。相爱的人,总是裹满一身的刺,刺得对方遍体鳞伤。谁在意谁多一些呢?谁又在乎,谁又不在乎呢?
企图用掌控的方式,要求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这不过是扭曲的爱。原来,在爱的方程式里,我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解法。
我学着长大,企图追寻一个正确的答案。但我深知,无论有无答案,来自内心深处的在意,假装不了。
有时候只一句温暖,便抵过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