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毕业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每位同学都很忙碌地准备着自己的毕业论文以及为自己未来职业做规划。
然而我至今想不明白,为何在毕业前同学之间的“茶话会”变得如此频繁:
几乎每天晚上,宿舍楼里的同学都会相互串宿舍,互相谈论未来前景和发展机会。
而这天晚上我们宿舍成了“茶话会会场”。
在狭小的两人间宿舍里,平日我和林剑锋两个人住都觉得拥挤,而今天这里却人满为患,四年来我们宿舍从没这么热闹过。
人头攒动、叽叽喳喳,我很惊讶于我们宿舍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有工作的同学在炫耀着自己的工作,没工作的人在不断地打听吹捧。
而我属于没有工作的倾听者,没有发言权,只能坐在自己床上静静地听着他们高谈阔论。
从他们大声的发言里,我感觉自己就像看完了一场“激荡三十年”舞台剧。
梁宇鹏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斜靠我的书桌上向着大家发表演讲,看起来是个体面的社会人。
据他所说,他最近正在创业,投资了一个“共享自习室”,坐落在某知名大学旁边,很多考研考公的人都会花钱去他那复习:
“你知道,并不需要什么成本的,”他说着停了停,拉一拉腰带,扯一扯外套,不经意间露出戴在手腕上的金表:“两个月已经cover了前期投入的全部成本。”说完,抿了一口手中的热拿铁。
所有人都投去羡慕的目光,接着有工作的同学们逐个发言,都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传奇般的工作或未来的规划。
我们的班长汤槟在抖音上火爆了,随意一场直播都能收到上万元的打赏,最近正在建立一个“微信社群”,他严肃地说道:“直播这些都是吃青春饭的行业,要为未来打算啊!”大家都应和地点点头。
突然,其中有人像托一样精准地发问:“那要如何为未来打算呢?”
汤槟叫大家靠近一点,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我要做一个微信社群。”
“什么是微信社群?”
“就是凑齐一堆兴趣爱好相同的人,在微信群里面。”
“怎么赢利呢?”
“可以带货”
“什么叫带货?”
“就是通过自己有了大量的流量和粉丝之后,将流量打包变现。也就是说可以写一些软广告,推荐一些产品。很多粉丝都会买的。”
有些人开始鼓起掌来。
他又接着表情真诚地对大家说:“各位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加入我的一号群,成为我第一批粉丝。”
听众们纷纷掏出手机,争先恐后地开始扫码进群。
我津津有味地在旁边听着这场“鲁豫有约”。
当天晚上还听了很多其他有意思的职业:老曹称自己是一名自由的程序猿,只要在有空的时候,窝在家里对着电脑写写编程。最近正在编写区块链与比特币相关的算法;文学社社团的邓部长成为了职业网文写手;学习委员刘星正在迎接微信小程序风口,搭建一个共享经济平台……
似乎大家都成为了自由职业者。我很好奇为什么几乎没有人选择和自己专业相关的职业。同时我发现,实际上他们模糊了“自由职业”与“啃老”之间的界限。当然,我自己也是如此,当时的我正在准备考研。
听着他们说着自己的故事,我深刻感受到:任何一个时代,都很难想象一个人几乎不用与社会接触,坐在家里对着电脑,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财富流入自己的资金账户。也没有任何一个时代,能像今天一样,能够有如此多的职业选择。
当然,是否真的能有稳定的收入,是否真的如他们所说的能如此清闲地赚大钱,我不得而知。
林剑锋默不作声地坐在自己的床上对着笔记本电脑修改论文,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小声问道:“喂,你打算去哪发展呢?”
他眼睛仍然盯着电脑,快速地说道:“找专业对口的公司上班。”
我接着问:“其实金融本科毕业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不是推销就是催债。如果真的想从事金融工作不如和我一起先考个研?”
他摇了摇头。
我说:“或者考个公务员啊?”
他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认真地说了句:“我想做量化交易员。”。
这时,听见我们谈话的汤槟走过来,对林剑锋说:“什么?什么交易员?有志气喔!”语气中略带嘲讽地说着,竖起大拇指,接着继续说到:“不如和我一起录抖音啊,很快就火了。”
剑锋礼貌性地笑了笑,继续低头修改论文。
汤槟凑到林剑锋的电脑前,眯起眼睛读着林剑锋屏幕上的内容:“量化……交易……python算法?什么意思呀?剑锋,你的论文写得挺高深啊!”
程序员老曹被谈话吸引了,也走了过来,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老林,你还会写编程啊,python啥时候学的?”
林剑锋看着他们无奈地笑了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我看出了林剑锋并不想理睬他们,每当他专心思考的时候都不喜欢被人打扰。
于是我赶紧插话:“剑锋这个学期一直在专研算法呢,贼认真,你看它装了这个床帘,每次学代码的时候都会把床帘拉上,带上耳机,地震了他都不知道的。”我指着林剑锋床上卷起着的黑色床帘说。
正当他们想继续与林剑锋搭话时,林剑锋自顾自地戴起了耳机,放下了床帘,把自己埋在了黑暗之中。
汤槟和老曹面面相觑。
我立马给林剑锋打圆场:“哦,是这样的……你看,他在给你们示范呢,是不是,现在外面地震了他都不知道。”
他们两人看着林剑锋关上了的密不透风的床帘,互相摇了摇头,便转身重新加入到了茶话会中。
我躺在床上,看着林剑锋拉上的暗黑床帘,担心着我这位不善于与人交往的舍友,将来究竟能否很好地融入社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