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赌博的事儿(戒除赌博小说连载)
作者/大成子
二 屋漏偏逢连阴雨
1996年4月,内蒙古M市发生了一件大事,林雨山,也就是我,左手受伤了。事情是这样的。我是木匠,在一家家具店里打工。那天早晨,我在使用电锯时,一时大意,将左手三根手指锯断,成为残疾人。这件事的后果非常严重,直接导致了我在成为麻将高手以后,只能用右手作弊,使我在该地区四年一届的麻将技巧大赛中含恨止步于四强,让怀揣用麻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梦想的我黯然离开。对于中国麻坛来说,这个损失是非常巨大的。当然这是后话,咱还是说手受伤后住院的事儿。
我在住院期间,有个阑尾炎手术的患者和我住对床,此人姓万,别人都管他叫万老四。就是他教会了我打麻将,并改变了我原本还算正常的人生轨迹。
万老四是我的麻将师父,他教会我打麻将。在牌桌上,只要我愿意,每一把我都能够拿到自己想要的牌型,只要我想和牌,可以一直和下去,和到不愿意和为止,虽数钱还没有数到手抽筋,但每场都能赢钱,这无疑是每个麻将爱好者都梦寐以求的。这一切,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又增加了收入,改善了我并不富裕的经济状况。从这一点上来说,我是要感谢万老四的。
然而,从我学会打麻将的那天起,我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如果说左手残疾是能够烧伤我的火炭,那么打麻将则是焚毁我的火坑,如果把之前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比喻为人生路上的坎坷,那么赌博之路无疑是万丈深渊。人不能欺师灭祖,我不怪万老四教会我麻将技巧,我只恨自己被赌博蒙蔽了心灵,在这条路上奋勇向前,能回头的时候不想回头,等到想回头时,却晚了。想想那些下场或悲惨或凄凉的前辈们,再看看我自己,这应该是赌博者的宿命吧!
万老四教会了我打麻将,这个“会打麻将”是指会出千作弊的手段。一般人所理解的会打麻将就是把十三张麻将牌抓到手后,按照花色、大小进行排列,然后通过抓牌、吃牌和碰牌等手段,达到和牌的目的。这种打麻将的方法,在我们看来,不叫会打麻将,只能算是会输钱。
我这么说,有人可能会不服气,觉得我是在故弄玄虚,目中无人。对此,我只能说,麻将确实是这么打的,但钱真的不是这么赢的,即便侥幸赢了,也无法保证不再输出去。因为好运气只有那么一会儿,只有会使用技巧和谋略,这才是决定能否赢钱和赢多少钱的关键。并且,越是对我的话不服气的人,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打麻将很厉害,那他就必定是输钱者。这绝不是我在咒他。如果他没有输钱,那是暂时还没有遇到我这样的“会打麻将”的人,不过暂时没遇到不代表永远遇不到,现在中国的麻将事业蒸蒸日上,会打麻将的人如雨后春笋般迅速成长,技巧也在与时俱进,目前正活跃于各地的麻将战线上。只要你喜欢打麻将,很快就会遇到,只要遇到了,输钱是必须的,到那时就会想起,我今天说的话是多么的语重心长,我有多么的未卜先知。
继续说万老四教我打麻将。
我住进医院的第三天,万老四就出院了。我表姐开着一家小饭店,万老四经常去吃饭,因此我表姐比较了解万老四。我表姐说,万老四两口子一年到头啥都不干,就靠打麻将活着,他打麻将打得好,总能赢钱。那时我还是个勤劳纯朴的有志青年,勤劳纯朴的我对表姐的话嗤之以鼻:打麻将都能养活一家人!开什么玩笑,还打得好,还总赢钱,简直是没有把会打麻将的人放在眼里,更没有把我这个高手放在眼里,什么时候遇到我,和他比划比划!看看究竟是他武艺超群还是我技高一筹!
我出院后,在表姐的饭店里遇到了万老四,我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万老四所谓麻将技巧的蔑视,并指出,他那套东西只能骗小孩子,在我这里肯定毫无效果。万老四说这么着吧,咱们也别光说不练,还是比划比划,手底下见真章。于是,口述麻将变成实战麻将。当万老四在麻将桌上表演了天和、变牌、认牌等技巧之后,我才见识了中国麻将的博大精深,才懂得了什么叫坐井观天,才真正知道心服口服……我被万老四的麻将技巧征服了,再也不敢得瑟。
此时,我对万老四的麻将技巧只是钦佩而已,想并没有想要学习的欲望,因为那时我的良知尚未完全泯灭,我知道那不是正经事,虽然我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也正因自己不是正经人,我才要干正经事。
我本是下岗职工,单位用三千二百八十块钱,买断了我十一年的工龄,让我再就业。我明白,所谓再就业,就是哪疙瘩凉快到哪待着去,如果还有业可就,我就不会下岗了。
我下岗后,开始也是想着找点啥事做,主动为国家分忧。可我到街上一打听,再四处一看,当时心就凉了。
我们那里是个农业县,超过千人的县团级企业有十多个,全部与农产品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一个企业倒闭后,发生多米诺骨牌效应,其他企业纷纷效仿,几个月之间,全部关门大吉。
我个那个县有不到十万人口,十多家千人以上的企业,基本能够满足县城人口的就业需求。所以,企业不倒闭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这回全部企业一起关门,下岗工人立即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到大街上一看,全部是蹬三轮车的,蹬不动的就想办法买个机动三轮。曾经威风八面的工人老大哥,摇身一变,成了骆驼祥子。还好,他们的车是用脚蹬的,还有机械化的,应该算是2.0版的骆驼祥子。可让人难过的是,有的直接就是老版的骆驼祥子,还没升过级。这些老版的祥子们的车,不是用脚蹬的,更不是机械化的,他们的车,是用手拉的,那车也不能叫三轮,只有两个轱辘,北方人管这种车叫手推车。
不同的三轮车,服务范围也不一样。电三轮,主要拉那些没能赶上县城通往各乡镇的公共汽车又着急回家的人。人力脚蹬三轮,主要是拉在县城里由某条街到某条街的客人,这些客人中,有的是有急事,有的是行动不便,也有的是出去办事的公务员,他们还没有熬到配专车的级别,可步行又觉得没面子,便成了支持三轮车夫生意的一支生力军。最下等的,就是拉手推车的车夫了,他们的车主要用来拉货,拉一些不值得马车或者汽车运的物品,手推车的车夫,全部是身兼二职,既是司机又是搬运工。
就这样,在一夜之间,我们那个南北三公里东西两公里的县城,进入了出租车时代,虽然以前连城内公交车都未曾有过。 很多人到街上,刚往那一站,都会有共产主义社会提前实现的感觉。至少会有六辆车围在他身边,两辆机动三轮,三辆人力三轮,一辆手推车。
机动三轮先问:师傅,上哪疙瘩?我送你。
紧跟着是脚蹬三轮问:师傅,尬哈去?坐车走呗!
最后轮到手推车:师傅,有啥活要我帮忙吗,给点钱就行!如果手头没零钱,不给也行,下回一起算。
那种恭敬的态度,满眼的期盼之情,让你觉得,今天如果不坐了其中的一辆车,就是在犯一种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
工厂都黄了,事业单位和机关也开不出工资来。老百姓都没钱,吃饭都快成问题了,哪里还有钱坐三轮车啊,虽然费用很便宜——只要不出城,一律一元钱。这就造成了虽然收费很低廉,使用率却很低的情况。
车多,活少。有时候,三轮车和三轮车之间,因为抢活发生矛盾,甚至打架。
有一回,我亲眼看到一出惨剧。一个妇女站在街边招呼三轮车,那个妇女抱着孩子,脚边还放着两只箱子。看样子是想去汽车站。
有两辆脚蹬三轮,向着妇女飞快地驶过来,一辆是由南向北,一辆是从北向南,两辆车的目标是一致的,尽快赶到招呼车的人身边,把她送到地方,挣一块钱。
那是冬天,街边的积雪很滑,脚蹬三轮车的速度很快。“打车”的妇女一看这两辆车的速度,和生死时速差不多,吓得赶紧跑到马路牙子上。这抢活的两辆车的车夫应该都是新手,等他们意识到不对并且踩刹车的时候,已经晚了,两辆三轮车各自滑出三四米之后,砰的一声撞到了一起,北面过来的车仗着街道北高南低的优势,骑到南面过来的三轮车的车身上。
两个车夫,全都撞得头破血流,疼得在地上打滚。
他们只是为了抢着挣钱,一块钱。
那是1998年冬天。
有人可能要问了,撞成那副样子,怕是一个月蹬三轮挣的钱都不够看病了。
放心,他们不会去医院的,最多休息一个晚上,明天肯定还得出来干活,不挣钱,家人一天两天倒是饿不死,可三轮车的收费管理部门的费用不能晚交啊,交晚了是要罚款的。收费部门办这种事的效率是相当高的,虽然也有很多时候办事效率极低,但要分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