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见过军团的人，可晓得什么是人头地。人头如地，满地人头。地，是可以踩的。地，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践踏的。一个人再怎么卑微，也可以欺负地嘛！屙屎撒尿吐口水，用脚跺。
士兵们踏着人头冲锋，倒下的士兵又增添一层人头；又有士兵后来，踩着人头前进。战后活着的人，无论胜利的人还是战败被俘虏的人，升官的人，还是没有升官的人，哪怕是战残的人，只要活着，就是出人头地的人。
军团在烈日下，西出玉门关要过星星峡，被太阳晒瘫了的大地就连尘土都懒得飞扬。在軍團人頭地上，有一個小孩在飛跑，他是將軍的傳令兵。小孩踏著一個個人頭在奔跑，把將軍的命令送給部將副將參將牙將，然後把各部軍、各部隊的戰報和請示遞給將軍。士兵們喜歡這個踏著他們的頭飛跑的孩子，親切地叫他“將軍的雀”。
雀在唐朝是七哦切。往往有這種情況，飛跑著的將軍的雀，忽然被軍中伸出的四五支槍，用槍頭一齊接住了腳底，又一齊地一掀，將軍的雀一下就高高地沖起又遠遠地落去，方向就由不得雀了。這時，士兵們會開顏笑一笑，遠遠地聽著是轟然一聲，沒有人能夠聽得出，軍團發出的轟然一聲是笑。
每天，將軍的雀都要踏著軍團人頭地奔幾個來回。將軍的雀每出發一次，回來後都要悄悄地吃一塊肉，這並不是將軍偏愛他的雀，而是要確保雀的體力。這是一個秘密，如果士兵們得知有人一天要吃好多塊肉，那就壞事了。
過了星星峽，得准休息的士兵們一片散漫。這時，將軍的雀對將軍說，“我會飛”，將軍說，“你飛飛瞧”。於是，將軍的雀就飄了上天。散漫的正在休息的士兵們被將軍的雀抓住了眼光，兩萬雙眼睛照著將軍的雀。大漠青天兩萬兵，最亮的是將軍的雀。士兵們看呆了。
天下頭上，將軍的雀開始慢慢地漂移，慢慢地翻滾。沉默的軍團突然發生了說話事件，加入事件的人越來越多，萬多士兵七嘴八舌，軍團發出洪亮的聲音，是說話聲，把將軍的耳朵震得癢痛。將軍看見大家的嘴在說話，可是聽不清楚說什麼。“亂”，將軍說，有人看見將軍的嘴動了一下。雖然身陷噪然的中心，但是將軍的臉色很好。忽然，軍團中發出了清晰的聲音，“假”，“假的”，“太他媽假了”，“真他媽假”。將軍的臉色湊然一變！“秩序”！將軍對秩序高度過敏。將軍起居瞭望。將軍是軍團秩序的唯一由來，這個教條不可試探，不可動搖！突然出現的將外秩序，引發了將軍的密切關注。
軍團重復噪然，將軍那顆警惕的心沒有放下。忽然，秩序又出現了，“有人搗鬼”，軍團一下子陷入沉默。將軍的雀從天上掉落，這次，將軍的雀沒有落在人頭地上，是落在土地上。士兵們悄悄握緊了刀把子。軍團中出現了一條路，一直通到將軍腳下。路，是士兵們讓開的，沒有命令，沒有安排，沒有主持，沒有意識，這條路是怎麼形成的呢？！將軍握緊了刀把子。
路上，兩個士兵押來一個色目人，士兵一腳把色目人踢翻在將軍腳下，“說，你搞得是什麼鬼”，“吊威亞”，色目人回答。士兵們看著將軍。殺，還是不殺？大家等著。
殺還是不殺，將軍不肖考慮。將軍緊要的事是，改變秩序。殺了色目人，改變秩序很容易。留著色目人，改變秩序行不行？若不行，再殺色目人不遲。將軍令人吹響了歸營集合列隊的號角。大漠上，士兵排好隊，隊排成方陣。
烈日下，軍旗偶爾抬頭飄一下。兩萬的兵悄然無聲，大家目不轉睛，看著將軍。將軍屹立在山頭，巋然不動。就是這個樣子，將軍和士兵們一起嚴陣以待，時間不知道有多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