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太湖市天气忽晴忽阴忽热忽冷，如同青春期少女敏感多变的心情。这一下雨天气又冷飕飕，到处湿漉漉。昨晚夜班没活休息，徐竞奋打算上午去医院看望张燕。
早上金道菜场买鱼。下着雨刮着冷风，可谓拔凉拔凉。徐竞奋从菜场鱼贩子那买了8条鱼，每条一大扎长。他没打伞晃晃的走着，突然一次性塑料袋子破个大口子鱼全部漏掉地上，蹦跳着。
他因为张燕生病事情心情压抑，呆呆的站在风雨中，任凭雨水打在那消瘦的脸上。塑料袋子小而裂口子大，根本装不了，用手直接抓更是拿不完。
模糊的镜片里，见街道商店里老板笑着走出来，拿着一个质量好的红塑料袋，“来用这个装，那袋子太次啦。”他边说边帮助徐竞奋一起弯腰把鱼捡起装好，徐竞奋忙道谢。风雨中的冰凉心有一股暖流，看到那助人为乐的微笑。
煮鱼汤的故事。租房处，徐竞奋三下五除二把鱼宰杀好，清洗下放在电饭锅里煮，放了一把青菜叶。煮好，他自己喝一碗鱼汤吃了三条鱼，感觉口味还行——这些天他根本没有细品饭菜的味道，为了饿而吃饭、为了吃饭而吃饭。
他把鱼汤装进保温桶里坐汽车去市里。病房里，徐竞奋小心翼翼把鱼汤倒在饭盆里给张燕喝。张良顺一看，脸拉下来唠叨道“青菜都煮烂了。鱼快煮熟时放菜叶，油不要放多，那样才色香味俱全。这么大个人也工作了，做饭烧汤都不行。”
徐竞奋没做声。岳父这个人处处要求完美：他大事能讲能办，小事譬如家里烧菜蒸馒头也能做的漂漂亮亮。
张燕喝着鱼汤，笑着说：“口味还不错”。
“这发热很快，有时半个小时就到40度，大冷天都把衣服汗湿。我给燕子买了一身保暖内衣，还有这个呢子外套600元。我给燕子说‘爸买单，要买就买名牌，’你看内衣雪竹的，外套雅戈尔，不对，是雅姿。”
徐竞奋看到床边放着一个长款毛呢子外套，黑白格子典雅大方，能防风御寒。
张良顺接着说，“我洗那套汗湿衣服，发现燕子衣服都是过去的，还是她妈给买的。这丫头跟着你过日子新衣服都没添过。唉，你这日子过得……，这丫头跟着你也没享受福气。”他本着古铜大脸叹着气，一副责备人样子。
这话说的竞奋心里如同倒了调料瓶酸甜苦辣咸难受，他侧过头眼睛里溢满泪水，张燕悄悄拿着纸巾帮他擦着。
看到此景，张良顺不忍训斥，转移话题，“昨夜根本没睡好，我夜里用手摸丫头额头几次，怕烧着。半夜急诊门口哭声哞哞，有花圈有家属还有医护和保安……”张良顺在描述昨夜急诊门口见闻。
此情此景正好对称那对不懂包容的小夫妻，房间内三人无声。
张燕发热除了输液和药物降热，还采取物理降温——头枕冰块。张燕咳嗽痰中带黑色小异物和血丝。徐竞奋在张燕咳嗽时帮助拍后背。
这时费心联主任进来，“这样拍法方式不对，没有效果。应手心弓着，有个弧度空间，要咳嗽时用力一排，镇出肺部脏污。”费主任边说边做着示范。“砰”一声，镇得张燕皱着眉头，但咳嗽出的痰带出好多脏污。
“这肺部感染脏污是在昏迷时呛进去。做了细菌培养化验，对应用了好几种抗生素，可是这热一直退不下去，反反复复。我已与呼吸科李主任打过电话，下午一起会诊。”费主任认真的解析着。
费主任离开病房，张良顺紧跟着到了门口。一会张良顺进来，敬佩的说，“费主任这人真好，帮我们好多忙。我刚才把两包苏烟塞给他，他说什么也不要，还劝我少抽点。那老家汴河二院程医生我给他充过手机话费。孩子，如今这时代你不花钱谁给你仔细看病呢？”
张良顺盯着竞奋，做着“递钱”的手势。“费主任真是个大好人，拍拍我的肩膀，‘老张你的情况我了解，我绝对尽心治疗。我对每个病人都尽心尽职治疗。你也休息好，空着那床没人你就晚上睡，没人说的。’
孩子，二十年前你老爸年青时跟着人放蜜蜂，火车拉蜂箱大半个中国跑过，从昆明到兰州到沈阳大城市山窝窝都呆过，咱见过大世面，又当多年村干部也算‘人精’。这次到苏南，感觉时代变化太快，这个地方虽是个县级市，富人多很富有。普通人抽烟都是20元南京烟，比咱老家抽的大、玩的大。
在这经济发达地方还有费主任这样人，态度随和热情，为患者考虑仔细治疗。人家是急诊科的主任，没有一点架子，你看看对燕子病情多上心。好医生，好人呀！”
张良顺在说着他的感受，这是他第一次到太湖市。他在回忆他曾经的激情闯荡的岁月，放蜜蜂的故事。
张燕肺部感染发热很麻烦，持续不见好转。没起热时她状态不错，发热时状态不佳昏昏沉沉。
费心联主任找到张良顺，认真的说，“老张，这发热一直不退，可能与肺部感染有关。我与呼吸科李主任会诊后，拿出治疗方案也没见好转。我们医院技术有限，怕耽误治疗……你们可以到无锡或上海大医院，那里技术先进医生经验丰富。我这给你们开转院证明，开销到时回来用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
张良顺心里一震，脸上装作开完笑似说，“无锡我们不去，无锡是‘无希’谐音去了没希望，上海就是‘伤害’，都不吉利。再说去了人生地不熟，没亲没故更麻烦。费主任，我们就在你们这治疗，你们大胆放心治疗。”
这话把费主任逗乐了！他用手托下眼镜考虑片刻，“那你们下周转至呼吸科病区，那更专业。我们急诊解决了张燕生命危险期，现在肺部感染需要呼吸科专业诊断与治疗。”
徐竞奋中午到病房，听岳父说起“费主任建议转院”，心情也沉重下来。岳父的“无锡——无希”调侃，说到底是钱的事情，在太湖市人民医院可以用医保卡直接报销大部分费用，去无锡或上海根本拿不出现钱先垫付。生活是无奈的，没钱难倒英雄汉，钱是很重要的。
在病房里，徐竞奋陪着张燕说说近期事情。“最近公司慈善基金会招聘秘书，要求具备一定写作沟通功底。我看要求自己挺符合的，大专以上学历，尤其具备写作功底。我感觉这次有希望，有机会。”徐竞奋说着脸上露着渴望的神情。
张燕听了表示支持，她知道老公心底一直有个渴望进办公室当科员的梦想。竞聘——失败——再竞聘，一直这样重复着。
病房里被安排进一个女病人输液。她四十岁左右样子，长长的头发，脸部有被打的淤青痕迹，别的地方没有什么异常。医生一进来，她就装模作样的喊疼与不舒服，医生离开她就平静。
经聊天，那妇女老家怀远人，算半个老乡，一下子拉近距离增加亲切。
“什么病呢？住院多久呢？”那妇女躺在床上问。
徐竞奋简明扼要把情况描述下，那妇女同情的说，“困难总会过去，不要怕。只要自己不放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翻不过去的大山。你看看我老公魁梧1.8米大个子，他头光亮亮没头发，这是车祸造成的。10年前一次车祸，他被撞得七窍流血，不省人事。事发现场，别人看到血凝结一滩，都说不行了，没戏了。我坚持送到医院抢救几天几夜，不分黑白的陪护才把他的命拉回来。他没头发是做手术化疗的结果。”
说的竞奋心里澎湃，张燕也听的很受感悟。
“你这是什么情况？”
“哦，实际上我好好的，没什么毛病，就是受点皮外伤，咽不下这口气。我和老公在方桥卖大米做生意，口碑不错生意兴隆。这把另外一家当地人生意给顶了，对方总是三天两头找麻烦，不是骂骂咧咧就是往门口倒垃圾。这开车从店门口过，看我们车挡道二话不说就要打我老公，我上去劝架抓住我头发给我几巴掌往我身上打几拳。
这次我火了，躺在地上不起来，我老公把我送到医院。那家不给我赔礼道歉誓不罢休。他们经常打我老公，他们仗着当地人想把我们挤兑走。你生意好了，别人就眼红，而不是琢磨如何改进自身。
这医院你们自己也不能烧饭，烧饭话我让我老公给你们送一袋米，这米可好吃了。做生意就要货真价实，回头客多，诚信做人做事。”
这时，一个头光亮亮的大汉走进来。“刚才村长打电话来，说他领着曹林来赔礼道歉。老曹自己也认错了，说喝了酒打人不对的。”
“这次要他当着村长面保证，下不为例，不要做龌蹉事情。”那妇女坚定的说。
一会两个汉子拎着一大包水果进来。那妇女躺在床上装作痛苦的样子，嘴里哼哼喊疼。交谈的很随和，双方都表现大度。“医药费我老曹出。打人是我的不对，都怪吃饭喝了酒”——也许这就是生活，心里有矛盾表面上还客气。村长出面顺利和解。
那妇女热情的拿出香蕉苹果等水果让张燕吃。第二天，她就出院回去，一直住院生意怎么办呢？还要赚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