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台有棵枫杨树
张范津
我所说的这棵枫杨树,是一棵非常特殊的行道树。它位于新华北路和大通街交汇口西北侧,因在机动车道与非机动车道相交叉的马路上,而且树的四周还特意加装了围栏,所以格外引人注目。
据说这棵树是2010年新华北路拓宽时保留下来的,尽管其树龄有六七十岁之长,但按百年以上方称古树的规定,还算不上古树。又因为它不连结重大历史事件和人物,因此亦非名木,而且也不在名贵树种之列。正因如此,而以“路让树”的形式将它保护下来,其意义和价值就益发突出了。
当然,“路让树”绝非邢台独有,2007年建设部原副部长仇保兴在全国节约型城市园林绿化经验交流会上,就曾讲过杭州的案例,他说:杭州市原有三车道要拓宽到五车道,为了保护多年长成的行道树,他们把机动车道改到行道树外边去,道路照样拓宽了,整个街道看上去郁郁葱葱的,生机勃勃。
以上是“路让树”的范例。还有为了保护树木,“楼让树”的故事。著名报人、作家黄裳先生在他的一篇散文《香山的树》中就曾讲过这样一件事。20世纪70年代,中美建交后,世界著名华裔美籍建筑设计师贝聿铭先生应邀为北京设计香山饭店。为了使香山脚下一棵棵古树得以保存,贝聿铭先生“在动手设计前,先将饭店周围的古树的品种、树龄、姿态,一一作了细致的调查与记录。设计可以说是围绕着这些古树进行的”“香山饭店的设计,高低曲折,除了利用山地的自然形态以外,主要是为了保存现有的古树”。由此黄老先生感叹道“保存着这样古树的现代化饭店,恐怕在全国甚至全世界也是很少的”。这就是大师的做派和风范。香山饭店这一具有超前意识的名作,是对中国建筑设计师的一种提醒和告诫。而我们那些城市小区的“设计师”们,想到过这些吗?
树木是城市、村落中唯一有生命力的基础设施。特别是那些穿越古今,已伴随我们走过若干年景的大树、老树、古树,无不沉淀着丰富的政治、历史、人文和自然内涵,承载着人类生存的无数密码,堪称活的文物和化石,已成为人类生存的象征,成为一座城市、一个地方文明程度的标志。记得一位专家说过,保护一株古树,就是保存了一部自然与社会的发展史、一件珍贵古老的历史文物、一座优良种源基因库,同时也就保存了一种人文和自然景观,保护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
所以贝聿铭先生在动手设计香山饭店前,先对选址饭店周围的古树做好调查与记录。所以黄骅市博物馆原馆长魏兰香同志倾力保护1067株600年以上的贡枣树,并将其成功申报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开创了全国文物界植物类“国保”的先河。所以才有了南京围绕地铁三号线建设而发生的“护桐”风波。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所谓百年的“古”,是从零岁的“新”走来,参天大树是由委地矮苗的小树长成的,它需要时间的罗列,耐心的累积,绝不可能立竿见影。不等其老、不等其大即将其砍伐,那世间还会有古树、老树之存吗?昨天是今天的历史,今天是明天的历史。把原有的多少年来长成的大树砍掉,然后再引进古树、洋树,人挪活树挪死,大树进城、老树进城的成功案例几何?
总书记曾告诫各级领导干部“文物是祖宗宝贵遗产 保护文物也是政绩”。随着城市建设步伐的加快,大拆大建是无法避免的,但在拆建过程中千万不可忽视的是对历史文化的保护。让道路让道大树,让大楼回避文物,不仅要作为评价城市领导者素质、境界的标准,并且还要让这一理念成为城市建设中普遍遵循的基本法则。世界著名规划学家、“美国现代设计之父”沙里宁就曾说:城市就是一本打开的书,从中能看到市民和政府官员的精神境界。道路规划建设能够维护大树、古树的城市,干部、群众的精神境界就高。为了建设高楼大厦和城市道路,而让参天古树、文物古迹惨遭砍伐、破坏,这样的所谓城市建设是应该唾弃的。
为了经济发展,为了城市建设铲除一些树木是可以理解的,但对于老树、古树则确实应该慎之又慎,且不说有《城市古树名木保护管理办法》挺在前面,更要命的是无知的砍伐、毁拆,对于城市历史文化建设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古建筑拆了、古树木刨了,那城市的历史不也就随着镐锹的掘进、机器的轰鸣变成净地了吗?又让谁去承载你热心标榜的那悠久的历史?把这项重任真的就交给将来的考古工作者吗?再建的钢筋水泥丛林,与在任何一块土地上选址所建的新城又有何异?又谈何历史?若是这样,哪里不是历史悠久?哪里不与地球同龄?
留住古树,才能留住乡愁,留住我们的根……
2019-0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