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米把雨衣的帽绳勒到最紧，雨珠顺着帽檐砸在地上，溅起的水花里漂着片枯黄的梧桐叶。她踩着积水往巷尾走，胶鞋踩过水洼的声音里，混着雨衣下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
巷口的老槐树歪着身子，树洞里积满了雨水。米米经过时，瞥见树洞深处有双眼睛——是只湿透的黑猫，正盯着她雨衣下摆滴下的暗红色液体。她猛地加快脚步，那液体在水洼里晕开，像朵迅速凋零的花。
到了废弃的水塔下，雨下得更急了，砸在铁皮顶上噼啪作响，像是有人在上面翻找什么。米米掀开雨衣，把那捆用塑料袋裹了三层的东西拖出来。塑料袋上的裂口还在渗液，滴在满地的落叶上，很快被雨水冲成淡淡的粉色。
她抡起带来的铁铲，泥土被翻起时带着股腐霉味。雨太大了，刚挖好的坑转眼就积满了水，倒映着她模糊的脸。就在她弯腰去拖那捆东西时，水里的倒影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齿上还沾着暗红的渣。
米米手里的铁铲“当啷”掉在地上。她猛地回头，身后只有被雨水压弯的杂草。可当她再低头看水洼，倒影正慢慢从水里站起来，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水面，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和她穿的同款雨衣下，也渗着同样的暗红色。
“还没埋好吗？”倒影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像是隔着层水膜，“我都等不及要出来透透气了。”
米米抓起铁铲就往水里砸，可水面只泛起圈涟漪。这时她听见身后有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和她刚才拖东西时的声息一模一样。她僵硬地转头，看见那捆东西正自己解开塑料袋，露出里面沾着泥的格子衬衫——那是上周失踪的男同事最常穿的那件。
更可怕的是，衬衫领口慢慢抬起，露出颗泡得发白的头颅，眼睛的位置只剩两个黑洞，正对着她笑。而水洼里的倒影已经完全站了起来，正伸手去够她的脚踝，冰凉的指尖穿过雨幕，触到皮肤的瞬间，米米闻到了自己身上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她清理现场时用的一模一样。
雨还在下，水塔顶上的噼啪声越来越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上面敲打。米米想跑，却发现双脚已经陷进了泥里，低头一看，那些被雨水泡软的泥土里，正钻出无数根苍白的手指，缠着她的脚踝往下拖。
她最后看到的，是水洼里的自己正和那颗泡白的头颅并排站着，两人都穿着同款雨衣，在不断落下的雨水中，慢慢变成了同一个模样。而那把铁铲还插在泥里，铲头倒映着天空，灰灰的雨云里，好像有无数张脸在慢慢往下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