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换了几本摘抄本。在不同时间段里,我眼中值得被记录下来的文字也不尽相同。每本摘抄本里必不可少的就是柴静的《看见》。
初读《看见》只觉得是一位新闻从业者面对社会现状的所思所想,并没有更多的感触,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我开始明白书里的苦难就是现世的苦难。
这本书无疑是可怕的,它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的真实。
在传染病治疗一线的医生,秉承治病救人精神而将生死置之度外。
“回忆太痛苦了。”
“是,但痛苦也是一种清洗,是对牺牲的人的告慰。”
性取向与大多数群体不同,想要去遵循自己真实意愿又不忍戳破传统观念父母的殷切期盼。
“有一些东西对同性恋者来说比生命更重要吗?”
“对。”
“是什么?”
“爱情、自由,公开表达自己身份的空气、空间。”
“假如都不能提供呢?”
“不能够提供,这种压制,这种痛苦、绝望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就会成为社会的一个永远解决不了的痼疾。”
常年忍受家庭暴力,对婚姻和爱情丧失了全部希望,身陷牢笼中的女人想要为了孩子做出最后的挣扎。
厄运中的人多有一种对自己的怨憎,认为是自我的某种残破才招致了某种命运。
那些当初我认为离我遥远的“书中事”,在时间的推移中变成了我的“身边事”,我开始感同身受,理解那些当时不能理解的无能为力。《第十九层地狱》中说,最后一层地狱里没有刑罚虐待,没有贫穷饥饿,唯一的要求就是静止,毫厘的移动都将会带来更为严重的后果。我将这种静止理解为无能为力,所谓第十九层地狱,甚于十八层地狱的严苛惩罚就是无能为力。
面对身边种种,能改变的太少,将所看到的现世记录成书,这本身就需要勇气。柴静没有运华丽的辞藻和复杂的写作技巧,她平铺直叙,像一个讲述故事的人,用平淡的语气写下这些事实和因果。
因为工作原因,我恰好与这些留给我强烈生命印象的人相遇。他们是流淌的,从我心腹深处的石坝上漫溢出来,坚硬的成见和模式被一遍遍冲刷,摇摇欲坠,土崩瓦解。这种摇晃是危险的,但思想的本质就是不安。
通过直面自己,直面现实的方式来了解这个时代无疑是困难的,镜面的直视是没有美化和滤镜的,你看到的就是那个鲜血淋漓的成长过程,残忍的现实让你用拨筋抽骨的方式使你脱胎换骨。
无论如何,你看到的总是自己,死在路上的甲虫,它像是你一样为了生存奋斗的生命,像你一样喜欢太阳,像你一样懂得害怕和痛苦,现在,它却成了腐烂的肌体,就像你今后也会如此。
——施韦泽
做新闻,就是和这个时代的疾病打交道,我们都是时代的患者,采访在很大程度上是病友之间的相互探问。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