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慈悲先生已久,不见慈悲先生也久。
直到我时隔经年重新开始练习写作,把《湘菜馆雨中饮酒记》发过去征求意见。问:“可还说得过去?”答:“说得过去。”
慈悲先生的诸多文字是我所迷恋的,所以这一句简短评语给了我继续写作的勇气,也助燃了我想对“情怀”这个词语继续探讨的热情。于是,两人先约在真庆观旁边的兰茂茶院,慈悲先生说想喝茶,甫铭兄恰在兰茂存了“一扇磨”。出门之际,记得曾有一盒巴西雪茄,翻箱倒柜未能找见,只好捧了一款川渝中烟公司出品的长城雪茄前往。十只装,装在一个木质盒子,如一本书,我带它走在路上,半夹半抱的曲臂姿势颇有回到年轻时代的感觉,如一名正在去往图书馆的文艺青年。
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雨,路是湿的,空气潮润,道边的树冠不时抖落雨滴,我却忘记提醒慈悲先生该带一把伞。昆明的雨季在农历四月至十月,多是阵雨。在夏天,有时雨落一夜天亮就停,空气随之清新,植物绿意盎然,当然下雨之后气温也是陡然转凉的,即使在北方人只能短衫短裤的季节里还会出现加罩毛衫甚至羽绒马夹的装扮,昆明大街上的各种穿着打扮构成了“乱穿衣”的景象,为云南十八怪之一。常居昆明近三年,早已见怪不怪,我始终喜欢着昆明的雨季,如果地铁工程完成地面道路疏通自然更好。
兰茂茶业公司租用了真庆观古建筑群中的部分,为清朝光绪七年(1881年)由云南盐商集资兴建的盐隆祠。修复后的建筑基本保持了原貌,“分戏台、前殿、两边厢房和大殿,大殿为土木结构,进深两间,面阔三间,楼上有走廊花厅刻有二十四孝图等传统道德画,石栏浮雕,栩栩如生。”只是大殿、前殿如今都作为了普洱茶及茶器的展示平台及茶室,戏台及厢房也是如此。院内绿植遍布,天井有简易茶座分散,旁边皆竖一把遮阳伞,但稳定遮阳伞底座的竟然各是两只表面印字的塑编袋,且不规则,袋内物体不明,让我心生抵触。室内包间空气略闷,只得选了戏台的位置,隐在绿色植物后面,点了存茶备沏,发一条短信:“虚席以待慈悲……”
慈悲先生溜达进院子时,我已看到,故意没有声张,悄然微笑只等被发现——她穿了黑色的齐膝风衣,腰带松散地系着,皮包背带到腰,脚上没有穿高跟鞋,指间没有夹烟卷,妆容素淡,神色有些倦乏,一副半清醒半惺忪的样子——想到她辗转了一个小时抵此,不忍再看她张望的样子,赶紧立身,她的目光也恰好扫到了我,拢一把头发,拾阶而上。
待坐定,慈悲先生习惯性地把香烟和打火机从包里掏出来,服务员把茶沏好用公道杯奉上,“你可喝得习惯?”我问慈悲先生。她说,“其实我也一直在喝普洱茶。”在我印象里,国外留学归来的她一直喜好西式洋化事物,而我更偏好乡土江湖。一起回忆我们上次见面的时间,记得地点人物,却想不清具体时间,她说应已有两年,我说顶多一年半。那时,我们在同一个读书群里厮混,偶尔聚在一起谈论的不是某人花边就是去哪里吃喝玩唱,从未就某本书展开过主题讨论。加之这两年俗务琐事纷扰,我也就慢慢淡出了那个读书群,只有几人还保持着零星联系,微信朋友圈不时点个赞。除了老三,慈悲先生是我与之交流最多的。想起某夜,我独自一人在金融街公寓,反复读她写的食色系列,虽已人到中年,却还是感到内心绞痛。据说,那只是她高中时代的作品。如今,她说也是偶尔才写。
和慈悲先生坐在戏台上的茶座,散淡地说话。“一扇磨”是茶叶产地所在寨子的名字,属易武茶区,产量相对较少。甫铭兄所存“一扇磨”已有十年,汤色黄亮,花香清雅,有厚度但内容略单薄少变化,尚有涩苦但化得自然,想必再经岁月转化,更有情怀——如甫铭兄,身在重庆,存茶于昆明,他说:“兄弟们想我时,就来品我存的茶;待我来时,兄弟们聚于茶舍把盏言欢……”甫铭兄是带我品读普洱茶的第一个人,教我自普洱茶中体悟出了诸多异乡欢喜,始终强调“我们应该做一个有情怀的人”。但逢遇茶品茶有感,我便会想起他……
上一次和慈悲先生见面,尙记得当时我穿那件墨蓝色长袖衬衣。行文至此,突然想起手机便签应以“相见欢”为题留了一段文字,竟然寻到——“2014年5月5日,农历四月初七,立夏,南亚风情第一城,猫屎咖啡馆。二楼角落的包间,兔子、翡澈、慈悲、墨兄、套弟及王二,分别喝卡布奇诺、摩卡和拿铁。慈悲缩在角落的边缘,燃一颗烟卷,安静地听他人闲聊某人某事,偶尔恍若出神……”
2016年5月24日初稿
2016年6月3日修改,天阴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