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小说|想杀死杜鹃的斑鸠(一)

作者：萨日娜拉格

“最后一场走秀总算结束了。”莎莎踩着高跟鞋踉跄着进了后台化妆室，刚反手带上门就猛地踢掉鞋子，揉着发红的脚踝叹气，“这鞋跟简直要把脚戳穿了。”

“可不是么。”娜娜紧随其后，脱鞋的动作带着同仇敌忾的利落，赤脚踩在地毯上时倒抽一口凉气，“今晚这几场连轴转，脚踝都快成钢筋了。”

在这家以竞争惨烈闻名的模特公司里，莎莎和娜娜算得上异类。她们之间那点未被世俗磨掉的单纯情谊，在充斥着明枪暗箭的后台里，像两株相依的绿植般透着点微弱生机。

蓝雪儿和米婷婷并肩走进来的时候，空气里陡然多了层冰碴。蓝雪儿将手袋狠狠砸在化妆台上，镜面震得嗡嗡响：“这礼拜算下来多少场了？次次都是杜鹃拿第一，她到底什么来头？”

米婷婷对着镜子补口红，唇线笔在唇角划出个阴鸷的弧度：“还能是什么？关系硬呗。你没听说？外面多少大老板围着她转，谁知道暗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交易。”

“你们说话别太过分。”莎莎正在解礼服拉链的手顿住了，转过身时眉头拧得紧紧的，“杜鹃能连拿第一，是因为她每天排练到最晚，脚上水泡消了又长。至于那些人脉，是她中国舞十三级、钢琴十级换来的——”

“关你什么事？”蓝雪儿猛地打断她，上下打量的眼神像带着钩子，“就算同个T台走秀，也别真当自己是盘菜。”

“就是。”米婷婷合上口红盖，金属碰撞声里裹着寒意，“难不成杜鹃是你家祖宗？用得着你替她说话？”

“你们……”莎莎气得脸颊发烫。

“走了莎莎。”娜娜赶紧拉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对方发烫的皮肤，“跟这种人多说无益。”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米婷婷压低的声音里淬着毒：“让她杜鹃抢风头？今晚我就在她卸妆水里掺何首乌粉，看她还怎么嚣张。”

蓝雪儿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招也太狠了……我原本只想让她受点皮外伤。”

“毁容”两个字像冰锥扎进耳朵，莎莎手里的高跟鞋“啪嗒”掉在地上。娜娜眼疾手快捡起鞋，拽着她就往T台方向跑，声音发颤：“快去找杜鹃！”

“谁在外面？”米婷婷的声音突然拔高，脚步声紧跟着追了出来。

走廊尽头，一个保洁阿姨正推着保洁车缓缓走来，车上堆叠的清洁工具挡住了大半张脸，拖把穗子垂在地面扫出细碎声响。

米婷婷盯着那身灰蓝色工装看了半晌，见对方头也没抬，悻悻地转身回了化妆室。

莎莎和娜娜在T台后台绕得团团转，心慌得像揣了只兔子。“杜鹃！杜鹃！”她们的喊声撞在空旷的场地上，弹回来时带着回音。

第三声喊出口时，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后突然转出个人影。那是个中等身高的男人，却瘦得像根芦苇，蓝边眼镜滑在鼻尖，粉色口红涂得溢出唇线，在脸颊上晕出诡异的红痕。他左手捏着支口红，右手翘着兰花指，声音尖得像被掐住的猫：“哎呦喂！叫魂呢？人家刚画好的唇妆，被你们吓得都花了啦！讨厌死了，两个坏人！”话音刚落又切换成娇俏语调，“这里没有杜鹃哦，只有两只呱呱叫的乌鸦~”

莎莎和娜娜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同款嫌恶，低声啐了句“变态”，转身匆匆离开。

镜后人对着镜面气鼓鼓地抹掉脸颊上的口红，跺着脚抱怨：“什么眼光嘛，这粉调多衬肤色，懂不懂审美啊。”

这时，那辆保洁车慢悠悠推进了T台大厅。

“谁让你把车放这儿的？”男人猛地回头怒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

保洁服突然从背后被扯开，露出里面一袭猩红抹胸裙。女人柔软的身体贴上他后背，手臂缠上他腰时像条水蛇：“易总监~易主管~”声音甜得发腻，“总有人想害我，你可得护着人家呀。”

男人反手将她揽进怀里，重重坐在化妆椅上。女人顺势跨坐在他腿上，左手勾着他脖子，右手食指在他胸口画着圈。他摘下眼镜，露出双瞬间溢满柔情的眼睛，指尖抚过她下巴：“杜鹃……”

裙裾扫过地面的窸窣声里，保洁车静静停在角落，像个沉默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