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们学校这学期的学费要交了,说是要涨一点。”
儿子是吃完饭随口一说的,眼睛还盯着手机的姜婉儿手里的碗顿了一下,点点头:“行,我明天给你转过去。”
“谢谢妈妈。”他回自己房间去了,门被带得“砰”一声响。
姜婉儿低头洗碗,热水烫得她指尖发红,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学费,不算太多,但这个“再正常不过”的开销,现在却成了一张明晃晃的红牌。
厨房里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是水龙头没关紧。她站了一会儿,又拿抹布擦了擦灶台,一边脑子里飞快地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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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水电 燃气费 差不多要六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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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那边的赡养费 每个月要固定打两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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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的房贷 银行已经打了催缴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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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的医保卡余额也快见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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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边……已经半年多没进项了。
她一边擦台面,一边想:要不,把那枚金戒指拿出去当了?可是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
她脑子乱得像灶台上的油渍,擦来擦去也擦不干净。
第二天,她照常六点起床,做早饭,喊儿子上学。
他还在睡,背对着她,像每一个清晨那样。
她却没像往常一样开始洗衣、打扫、去买菜。她换上那件深色旧风衣,把头发简单的扎起来,揣上那只布包,走出了家门。
她站在小区门口看了半分钟,风有点凉,但她没有退回去。却转身去坐了公交,去到了一家社区便利店。
那是她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招聘理货员,上午兼职,包一顿工作餐。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柜台后的年轻女孩打了个哈欠,问她:“面试理货的?”
她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卑不亢:“我想试试。”
那天便利店没要她。
理由很简单:“我们更倾向于有收银经验的,或者能搬重物的。”
她说没关系,谢谢你,还客气地笑了笑。等走出门,才觉得鞋子咯脚、手心发冷。
她没有直接回家,又去了旁边几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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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奶茶店在招人,店员打量了她一下:“我们这边要长时间站立,比较适合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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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文具店要兼职,要操作电脑系统,她说她可以学,老板摇了摇头:“我们这儿节奏挺快的,怕你适应不了。”
那天上午,她走了三个多小时,手里的布包从整整齐齐变成了皱皱巴巴,小脚趾也被鞋子磨出了水泡。
后来她在地铁站口坐下时,手机响了一下,是物业群在发“清理阳台杂物”的通知。
她忽然觉得特别想哭。
不是因为累,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社会不会因为你在家当了十几年好太太、好妈妈,就给你留个位置。
她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删掉了那个写着“附近适合兼职的地方”的清单。
风吹过她的脸,她默默把口罩戴上,眼泪也就藏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