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姐

  大概是在小学二年级,倩姐,开始走进我的生活。

  彼时,住在同一个地方的小伙伴都是自行走路去小镇上学,因为我们住的地方离学校较近,加上父母较忙,许多孩子很早就开始结伴上学。因此,到了二年级,爸妈也不再接送,同时又担心我年龄太小,便让我和不远处的倩姐结伴而行。倩姐大我三岁,学习成绩又好,人也懂事,爸妈总是这样称赞。

“每天早上七点我路过就来叫你,可以吗?”“好”自此,上学路上多了一个结伴而行的大姐姐。15分钟的路程,最开始走难免耍赖,一次次询问倩姐快到了没,又一次次地走慢落在倩姐后面。倩姐并不生气,而是一边回头等我,一边又给我讲故事,讲啊讲啊,转眼就走到了学校门口,而我也在倩姐的故事中和倩姐走了一天又一天……

  故事总是吸引孩子的,何况总是那么多神奇又跌宕的故事,于是倩姐便成为了我第一个偶像。每逢放假,只要做完作业总会跑到倩姐家里找她玩,听她讲故事、看她家的花、或是和她一起做手工。在我心里,倩姐总是无所不能,直到三年级暑假。

  照旧是找她玩儿,却发现倩姐在哭,问她怎么了也什么都不说。我一时手足无措,倩姐擦了眼泪说“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来你家找你。”回家后从妈妈口中得知,倩姐考上了市里的重点初中,但倩姐舅妈却不让他去,当面撕了录取通知书。“市重点初中这么难考,考上了为什么不能读啊?”我疑惑道。“她舅妈不给她钱读初中,让她去镇上读普通初中,不要钱。”妈妈压低声音,“其实钱又不是她出的,都是她外公外婆……”我还准备问些什么,倩姐就来了。

  “好好读书,你底子好,一定可以考上市重点初中的。”“我真羡慕你,不像我没人管。”倩姐喃喃道,我似懂非懂的嗯着。随即倩姐便教我玩起了肥皂泡泡,似乎前面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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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倩姐果然去了镇上的初中,虽然和我就读的小学离得不远,但由于她上学早我半小时,自此我们不再结伴。我慢慢懂事,妈妈也开始对我讲起倩姐的家庭,并叮嘱我尽量不要去打扰她,自此,一切谜底都慢慢揭开了。

  原来倩姐八岁时,父亲便遭遇车祸去世,母亲也因此而疯,倩姐和母亲就一直住在外公外婆家。与其说是外公外婆家,倒不如说是舅舅舅妈家,同住一个屋檐,倩姐妈妈又没有经济来源,倩姐的舅妈自然不给母女好脸色。自此,倩姐开始懂事,不奢求过多,家务活也早早扛起,我也终于明白了她当初说的那番话,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每次我过去找她,倩姐舅妈总没有好脸色。明白了她的重担,我很少再主动找她,但只要她来,我总是十分欣喜。

  时间过的飞快,三年时间转眼过去,我如愿考上了市重点初中,倩姐也考上了一所普通高中,照旧是暑假,倩姐来我家找我,我们玩起了久违的泡泡游戏。“你真的很厉害,接下来争取考上xx高中,不要像我一样。”倩姐一边笑,一边说。“没什么呀,你不要灰心……”我还没说完,倩姐苦笑道“读书我是无望了。”……

  后来我才知道,倩姐读初中的时候也很努力,成绩也好,本来可以考上市重点高中,但还是因为倩姐的家庭而过早放弃。倩姐和母亲一直没有经济来源,学习资料都是依靠外公外婆的退休金,久之,倩姐舅妈自然争吵,后面索性要求倩姐初中毕业就去职业学校学技术,读三年之后直接挣钱。“吃我的喝我的这么多年,早点出来给我还债。”这是倩姐舅妈的原话。那个面容姣好,对外十分热情,似乎很讲道理的女人,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一丝好感。

  我一直在想,为何倩姐总是如此看重我的学习成绩?动辄便是和我谈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后来才慢慢明白,在那个千疮百孔的家庭,在年少的倩姐心中,读书,才是她摆脱原生家庭的最大砝码。

  倩姐最后没有读高中,还是按照她舅妈的意愿去了职业学校。读初一的某周日,我在上学途中,偶然路过商贸中心,看到倩姐和同学刚买完东西,她正好转过来。我们相视一笑,她马上走上前,首先便是询问我的学习成绩,之后再谈其他。彼时16岁的她,以随同学潮流打了耳洞,烫了头发,全然一副“社会”模样,“还认识我不?”她拍着我肩问道。“当然啦!倩姐啊!你好漂亮。”我欣喜答道。“最近挣了一点钱,不用再靠家里了。”随即她又说道“我现在太懒了,看书都看不进去了,只是跟着他们玩,再过两年我就出去了,以后我再不会回来。你还是要好好学习啊!争取考上xx高中,你爸妈对你那么好……”还是那个大姐姐,只是突然的转变让我有些害怕,我随声应道,不久便和她道别。自那以后,我们再也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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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后的她果然去了他乡成为了一名车间操作工,工厂的工作辛苦又机械,刚成年的孩子只是廉价劳动力,工资很少,但至少倩姐不用再看她舅妈的脸色。后来她又去了另一个地方做蛋糕烘焙学徒……据说倩姐每年都会寄钱给她舅妈“还债”,但每次过年都不会回来,就这样,我再也没见过她……

  去年从妈妈口中得知倩姐结婚了,欣喜大于讶异,我着实为她找到归宿而高兴。24岁的年纪,在外漂泊多年,终于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也终于有了一个知她冷暖的人陪在她身旁。倩姐婚礼在我们这边举行,但我由于当天在学校考试,所以没能参加。之后妈妈告诉我,婚礼很盛大,新郎是军人,偶然的机会和倩姐相识……“谈了四年啊,新郎人还不错,对她也好。这丫头太苦了,现在可算是有疼她的人了,唉。”妈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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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倩姐回家了,和她老公,我也终于再次见到了倩姐。时隔多年,倩姐早已不再是那个娇弱的姑娘,早先清瘦的脸也圆润了。倩姐问起我的一切,我也从倩姐口中得知了她目前的生活。

“小学的时候我还和你说过,考大学当白领,你还记得不?现在白领当不成了,咱没啥文化,只好自己开了蛋糕店。你读了大学,又这么努力,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姐姐。”“倩姐,别这样说。我还羡慕你自己当老板啊!倩姐,你这么聪明,将来店面肯定会越做越大的!店在哪里?我第一个给你捧场”我笑道。“在我们那里,买什么呀!姐姐直接送你,你想自己做也可以。”之后我们又聊起许多许多……

  倩姐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尽管她因家庭原因提前结束了读书梦,吃了很多苦,依靠读书摆脱原生家庭的梦想也在现实的摧毁下破灭,但她走向了另一条路,而这条路,也让她获得了幸福。与此同时,我也真心希望她的小日子能越来越好。毕竟,在本该受呵护的年纪,她遭受了太多冷眼与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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