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4日
雪儿瘫坐在废弃的铁轨上,看着身边的火车旋风一样飞驰而过,卷起一股股热浪,扑向自己憔悴的面容和零乱的头发,雪儿知道,自己的青春就象这火车一样,呼啸而过,再也不复返了。
驶过的每一列火车,都象一个个屏幕,在雪儿的眼前晃。而那个屏幕上,模糊地只播放这样一个画面:他一手托抱着一个酷似他自己的婴儿,一手拿着奶瓶,嘴里哦哦哦地哄着婴儿,正在给婴儿喂奶……
有些人的青春象一道闪电,而有些人的成熟,却只在一夜之间。
三天前。
透过候车室的玻璃窗,看到一辆辆火车呼啸而过,雪儿的心仿佛也被带到了远方。生活不止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这是雪儿第一次见到真实的火车,并且即将坐上火车,雪儿的心怦怦直跳。火车真的好长哦!火车真的好快呀!
从老家的县城到省城A城,雪儿坐的公共汽车。不过两百多公里的路程,在山路上转了一整天,也摇摆了一整天。而从A城到B城,距离一千三百多公里,坐火车要走36个小时,要在车上熬一天一夜,碰上晚点,可能还要多几个小时。不过,这一切,在雪儿心里,都不算什么。时间不是问题,空间不是问题,苦和累就更不是问题。
这是1997年。中国的交通主要是靠公路。公路修的还不好,沿途一路坑坑哇哇,有时还会山路十八弯。铁路网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只有省际之间的长途距离才有铁路,才有火车。是那种绿皮火车,速度很慢很慢,却也一票难求。
从A城到B城,中间隔着一个省。一张车票,隔着雪儿满心的期待,三年的相思。
雪儿紧紧握着手里的车票,生怕一不小心,车票就能飞了似地。
雪儿仔细揣着手里的车票,仿佛揣着自己的未来。
硬壳的纸质的火车票,被雪儿捏出了皱痕。手握的地方,边还翘起了来,有点卷。雪儿却当宝似地,一刻也不敢放松。
车票的正面是淡粉色,不过巴掌大,上面写着A城——B城。83.6元,上面盖有水蓝色的铁路印章。为了买这张火车票,花儿是花了高价钱。如果窗口排队,只能买到三天以后的车票。倘若再等上三天,就算不住旅馆,每天啃馒头,三天下来,开支大概也不止20元。所以雪儿花高价从黄牛党那里买了高价票。雪儿宁愿沿途不吃不喝,也不想耗这无谓的时间,雪儿有点心急如焚,迫不急待。
一声哨响,闸门打开。人流象离弦的箭一样涌向火车,潮水般涌动翻滚。人山人海,雪儿根本无法靠近车门。在车快要开动的那一刻,被两个兵哥哥拖着拽着,硬是从车窗口拉了上来。
青春无敌,友谊无界。21岁的雪儿在候车室临时认识的两个同路的兵哥哥,却没想到在上车时候帮了大忙。
车上挤得水泄不通,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实在装不下了,车门强行关闭。站台上留下许多没有挤上来的乘客,只能看着徐徐开动的火车,望车兴叹!
没挤上车的,只能等待下一趟火车了,那年月的车票是两天内有效。
雪儿的车票是无座,雪儿一点也不在乎。青春总有无限的能量,能上车已经不错了,车子无限地接近B城,雪儿的心就越跳越快。
雪儿拿出了一支口红,和一盒“绿丹兰”。对着小小的镜子,这是雪儿第一次化妆。雪儿其实还不会化妆,但雪儿知道,雪白的皮肤上,再涂一层薄薄的“绿丹兰”,皮肤会显得更粉嫩,更细滑。红唇上再添一点口红,嘴唇的棱角会更分明,更有质感,面容更鲜活。
更重要的是,雪儿想,他看了一定会喜欢。
雪儿从来没觉得自己和他在心理上有距离,雪儿相信,曾经的那份纯真美好,依然还存在彼此心中,能越过千山万水。
雪儿心中有许多美好的画卷,常常在不经意的时候辅展开来。
雪儿记得学校那条两边种满法国梧桐的大道上,两人不期而遇,四目相对时,便是急促的闪躲,然后是脸上的红霞满天飞。
饭堂路上,看似不经意的不期而遇,其实是蓄谋已久的等待,有时是塞去一个包子,有时候又是递过来一个鸡蛋。
课桌的抽屉里常常会有来路不明的水果或者零售,然后心照不宣地拆开,偶尔,里面会有小小的信息“炸弹”。
鸿雁传书最多的,还是课堂笔记,有时候,也有漫画小人的恶作剧。
再后来,雪儿考上了大学,而他却落榜。一个继续读书,一个只能出门打工。走出了校门,他们可以明目张胆地通信,恋情也从“地下”转到了地上。
道不地同学情,写不尽的相思意,却在分开三年的时间里,他的消息越来越少,越来越淡,淡到最近一年,几乎断了音讯。
但雪儿心中却有执念。唯美的爱情是不会败给学历差距和现实距离。就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王子和公主的童话故事一样,永远的纯洁,永远地美好。
大学毕业了,雪儿不管工作分配的情况,只奔B城。
心里除了他,还规划着他们的未来。
火车呼啸而过,雪儿的心提早飞出了车窗……
后来,就没有后来。人生的境遇就象那奔驰的火车,呼啸而过,不能回头,只有那声音常在耳边回荡"哧一一况且,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