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科学学院,24预理4,张银龙,2024104272
暮春的风掠过窗棂时,我正对着案头的青瓷瓶发呆。瓶中斜插着几枝将谢的白牡丹,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像被时光吻过的痕迹。忽然想起去年此时,也是这样的午后,我蹲在庭院里捡拾飘落的柳絮,它们落在掌心时轻得像一声叹息,又像一封未拆封的信,藏着春天说不出口的秘密。
时光是流动的琥珀。记得少时读《诗经》,总为“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句子心动。后来在江南古镇见过真正的柳堤,春日里烟柳画桥,柳丝垂到青石板路上,仿佛谁把春天的诗行揉碎了,撒在光阴里。那时总爱穿着帆布鞋在雨巷里奔跑,看雨珠从马头墙上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虹。青苔沿着墙根慢慢爬,像时光写下的潦草批注,没有人能读懂,却又人人都懂。
夏天的时光是被蝉鸣泡涨的。老槐树下的竹床还留着外婆的蒲扇味,傍晚时分,她摇着扇子给我讲嫦娥的故事,银河在头顶流淌,像一条被揉皱的蓝缎带。我总以为伸手就能抓住一颗星子,就像以为永远不会长大。后来在都市的夏夜,我站在高楼阳台上,看远处的霓虹淹没了星光,忽然想起老槐树下的萤火虫,它们提着小灯笼,曾照亮过多少个童话般的夜晚。原来有些时光,一旦走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秋天是时光的信笺。巷口的银杏树开始泛黄时,我总会想起祖父的旧书房。他戴着老花镜,在宣纸上写瘦金体,笔尖落下时,仿佛有金箔簌簌飘落。书桌上的笔筒里插着几枝狼毫,旁边是一个裂开细纹的青花瓷笔洗,盛着半汪秋水。那时我总爱趴在窗台上看落叶,它们打着旋儿坠下,像蝴蝶完成最后一支舞。祖父说,落叶不是结束,是另一种开始。多年后我在异国他乡的深秋,看到满地金黄的梧桐叶,忽然懂得了他的话——原来时光的轮回里,藏着最温柔的隐喻。
冬雪是时光的留白。去年深冬,我在西湖边见过一场雪。断桥残雪的碑亭被雪覆盖,湖面上雾气氤氲,远处的雷峰塔若隐若现,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有个老人在岸边写生,他的调色盘上积着薄雪,笔尖蘸着天青色,轻轻落在画纸上。我站在旁边看了很久,直到雪落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那一刻忽然觉得,时光是静止的,又像是流动的,所有的过往都在雪地里渐渐模糊,又在记忆里愈发清晰。
如今坐在窗前,看青瓷瓶里的牡丹又落了一片花瓣。阳光穿过纱帘,在稿纸上织出细密的纹路,像时光的指纹。忽然想起木心先生的诗:“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我们总在追赶时光,却忘了停下来,听听时光流过的声音。 或许时光本就是一场盛大的相遇与离别。我们在春天的柳絮里重逢,在夏天的蝉鸣里相知,在秋天的落叶里告别,在冬天的雪地里怀念。每一个瞬间都在消逝,每一个瞬间又都在生长,就像青瓷瓶里的花,一边凋零,一边盛开。
窗外的风又起了,卷起一片落叶,掠过窗台时,仿佛有谁在轻轻叩门。我放下笔,起身推开窗,看夕阳正在远处的山尖上缓缓沉落,将天空染成琥珀色。原来时光从来不是单向的流逝,而是一场周而复始的轮回,所有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就像此刻,我坐在时光的深处,写下这些文字,那些被岁月珍藏的片段,正隔着光阴的河流,向我轻轻挥手。原来所谓文艺,从来不是刻意的雕琢,而是时光走过心头时,留下的那道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