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销售总监择业篇

九、销售人择业的困惑

帝都东四头条的老胡同里，距离侯宝林先生故居一墙之隔，有个京气十足的小茶馆。馆主以前是个家装设计师，二楼房顶的空间，被改造成了一个简约精致的露天茶室。放眼前方望去，帝都旧城老胡同的屋顶连接成片，绵延不绝，直到天尽头的宫墙。若是含上一口白牡丹，闭目冥想之下，恍惚间似有民国大侠从眼前飞过，光着身子在屋顶窜来窜去、闪展腾挪而去，留下一串串婆娑盘旋的夕阳背影。

偶尔会有一两只野猫，顺椽走来，遇人而驻。蓝汪汪的闪射出慑人心脾的寒芒，似乎在向世人宣告着自己虽然流浪落魄，但绝非是凡间的精灵。

二环里这种的好去处并不多，唐风墨异常珍惜，这是他难得的福分。

这天他约了柳洋和李蒙在这里喝茶。前者电话里说她最近在职业发展上有一些困惑，想找他聊聊。柳洋在大三的时候跟着唐风墨实习过半年，北医的本硕、哈佛的博、沃顿的商，归国后在一家国企的金融部门工作至今。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北京孩子，性格大大咧咧，一点都不像个学医出身的人。

唐风墨午后来得早了一会儿，于是趁着空档写了一首小诗，他的业余爱好之一就是附庸风雅。他的业余爱好太广泛，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导致他少挣了很多钱。今天他想写写陪伴他多年，让他又爱又恨却又欲罢不能的两个小朋友。

“

《咖啡与茶》

清晨喜欢喝咖啡

午后喜欢喝茶

喝咖啡的时候越喝越想拼命工作

喝茶的时候越喝越想赶紧下班

周一喜欢喝咖啡

周日喜欢喝茶

喝咖啡的时候越喝越想立马创业

喝茶的时候越喝越想明天退休

有人陪着

喜欢喝咖啡

没人陪着

喜欢喝茶

喝咖啡的时候越喝越幻想幸福

喝茶的时候越喝越向往孤独

失眠之前

喜欢喝咖啡

醉酒以后

喜欢喝茶

喝咖啡的时候感觉像出了一趟国

喝茶的时候感觉像出了一次家

咖啡与茶

就像海洛因和止痛药

一个看似拯救了疲惫的大脑

事后却更加疲惫

一个暂时安抚了寂寞的肠胃

事后却更加寂寞

咖啡与茶

就像蚊子血和白米饭

有时如天使般罪恶

绽放如花却流尽全身的红

有时如魔鬼般无辜

索然无味却填饱空白的胃

周而复始

容易把人变得

清醒

而又麻木

自卑

而又自负

”

他写完之后，陶醉地读了好几遍，人也开始变得有些飘飘然，全然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两个人。

李蒙和柳洋相视一笑，他们觉得老唐可能是他们见过最自恋的人了。

“‘清晨喜欢喝咖啡，午后喜欢喝茶’......看来今天唐先生的午后要喝茶了，红茶还是白茶？”柳洋调侃着。

“绿茶吧。”唐风墨瞪了她一眼。

“绿茶就绿茶，绿茶败火。”柳洋嬉皮笑脸地坐了下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李蒙撇着嘴笑了笑，他觉得柳洋比他脸皮都糙，经常跟老唐没大没小。

“你说我转行跟你干销售去，行不行？唐sir。”柳洋喝了一口明前龙井，语气逐渐开始变得正经起来。

“不行。”唐风墨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

“why？”

“你爸妈会杀了你的。这会让他们认为对你几十年精英教育投资的失败。我才不替你背这么大的黑锅。”唐风墨跟她爸妈很熟，他了解她的家庭。

“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在一眼望到老的程序公式里，平淡致死？”柳洋对唐的回应很失望。

“平平淡淡又有什么不好。”唐风墨叹了一口气，“想活的不平淡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非要选择做销售？你是不是对做销售有什么误解？做销售就能让你的人生变得精彩？”

“你别糊弄我，我觉得你活的就挺精彩的。”柳洋眨着清水汪汪的大眼睛，让唐风墨想起刚才路过屋顶的那只倔强的小野猫。

“别胡闹了，我的千金大小姐。”唐风墨充满无奈，鞋活的精不精彩只有脚知道，“你去买100双鞋垫子，挨家挨户敲门推销出去，我就收了你。”

“那个我干不了。我想干的是销售管理职位，销售总监那种，不是基层销售。”

“猛将必发与卒伍，宰相必起于州部......销售总监都是从基层销售撅着腚干起来的......这世上哪有一蹴而就的事啊。我这里的销售，每个人都扛着沉重的销售指标压力，不是你能想象到的。但你如果执意要做销售，按照你这种海归名校背景未必适合做我们这个行业，我们研究一下从长计议。”

“什么从长计议？你就知道搪塞我。海龟不海龟的，这些年早就不吃香了，现在谁还看这个。你就是嫌我累赘，怕麻烦......我还不知道你......”柳洋翻起了白眼，一脸不爽。

李蒙觉得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老大，那你认为什么样的行业是适合销售做的好行业？”

“行业哪有什么好与坏，只有适不适合。所谓适合销售做的‘好行业’判断标准有很多，有人觉得能挣到快钱就算好，有人觉得长期稳定发展才算好；有人觉得心里踏实很重要，前几年经常暴雷的‘互联网金融’销售业务，业绩越好越睡不着；有人觉得新兴的就是好，传统的就是不好，新生事物对于销售的机会更多；还有人钟情互联网行业，做好35岁退休的心理准备......这些都无可厚非......你觉得呢？”

“我觉得最近几年比较火爆的AI、BI、大数据、网络安全......很有前途，这些行业不错。”李蒙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唐风墨笑了笑。

销售这个行当的人，都是捡着自己熟悉的领域说，外面的世界再大自己不熟悉也不愿意聊。

“说的都对。总体来说，还是要结合自己的兴趣。没有兴趣而去工作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儿，也很难做出成就。在一个行业的销售做久了，总归是有一段时间非常厌倦，所谓‘干一行恨一行’。但兴趣可以帮你度过煎熬的厌倦期。比如同样的一份工作，有人加班很愤愤，有人加班就很享受。”

“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普通人并没几次可以正儿八经选择行业的机会。能从事自我兴趣浓厚、并且行业前景光明的人，无疑是幸运和幸福的。”

“但是，这种几率太小了。大多数人还是为了收入从事着自己并不热爱的工作，忙忙碌碌虚度一生，维持生计而没有灵魂的去工作，整个人生是充满遗憾的；还有很多人为了兴趣爱好，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穷困潦倒。比如很多地下流浪歌手，精神富足但物质匮乏。“

“大多数销售从业者是稀里糊涂进入职场的。刚毕业时由于缺乏有效的职业发展指导，看到满大街的卖车卖房的招聘广告，很容易步入庞大的销售大军。这类销售工作上手快，来钱也快。如果能赶上地产圈、汽车圈的黄金十年，确实也可以赚到一些钱。还有一些人得过且过，能找到一份工作就先干着，走一步看一步。在本行业内开枝散叶，时间一久，越来越熟悉了也就不愿意换了。”

“往深处说，是逐步丧失了深度思考的能力和改天换命的勇气。”

“梦想与现实的距离越拉越大，是很多销售人痛苦的根源。想转行的时候，发现从收入到积淀的沉没成本太高，转行的风险太高，已经是力不从心。”

唐风墨望向了阁楼的另一面，那是一个现代化感满满的世界。远处的街道上车流潮涌，外卖小哥们行色匆匆的在人群中插缝穿梭、不避红绿......谁不是在用力的活着......他们选择的机会更少。他们的痛苦和无奈，从小生长在金窝银窝里的柳大小姐怎么能感受的到。

“好。既然大多数销售从业者都很难做到‘灵肉合一’。我们就抛开兴趣这个因素，功利地看下各个行业。”唐风墨收起纸扇，收敛笑容继续说道，“我认为销售从业的行业排名顺位是：医疗、教育、金融、农业、能源、制造......聚焦到这些行业的细分领域，即国家政策导向倾斜的新技术、新材料、新能源等跟这些行业充分结合后的新的细分市场。“

“医疗行业永远不会过时，在生老病死面前金钱一文不值，是消费的最优先级，金钱的最终流向。有医学背景的销售从业者是越老越值钱，可以延续销售的职业生命直到退休。这个行业的人脉资源价值很高，销售从业者沉淀久了，身边的亲戚朋友们就医也能获取便利。”

“带量采购”等医疗改革之后，行业会迎来洗牌之后的“第二春”，整个行业会更健康、更良性的发展。

“教育是百年大计，从幼儿教育和高考前应试教育的背后，是望龙望凤的家长们一掷千金不计成本地投入，从长期来看是利好。高端职业教育，未来也是个大风口，投资自己已经是社会精英们的共识。销售从业者能在教育行业深度挖掘，是可以挖到金矿的。”

尽管近期受“双减”政策影响出现大的利空，短期之内日子会比较难过，但长期来看还是好行业，坚持到最后就能笑到最后。教育企业大可不必只盯着小朋友那一块市场死磕。

“金融行业的销售不太好干，优质资源集中、同行竞争激烈、政策变化高频，但是收入还是很可观的。银行、证券、信托、保险，四大类别的销售们生存状态也都不尽相同，两极分化严重，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存在一夜暴富的几率，也存在举家跑路的风险。因此，风险意识不强的人最好不要在这个行业混。大政策在‘脱虚向实’，唯有在实体经济中流通起来，金融才能真正产生价值。在这个过程中，能参与到部分优质实体的股权投资，也算是个普通销售够得着的翻身的大机会。”

“......”

“新技术、新材料与新能源，是国家重点扶持的战略方向，科创板给了这些行业绽放自我的机会，能进入这些行业的头部高新企业做销售工作，将会有快速发展大的机会。”

“最理想的状态是，先在互联网大厂工作4年左右时间，做到至少总监级别或者7级岗以上。然后到寻求‘转型期’的头部传统企业做到新业务的CEO，再工作4年左右。最后，在熟悉的行业里创业，华丽转身。”

“柳洋同学，我给你的职业发展建议是，想办法调到本单位的投资部门，专注于医疗投资。充分发挥好你的专业特长，懂医学、懂商科、懂金融。如果将来有机会，自己做一家私募基金专投医疗行业某一细分领域。‘募、投、管、退’的过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做销售。”

李蒙点了点头，他听进去了。柳洋也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唐风墨知道她并没有听到心里去。一个北漂一个土著，一个待业一个就业，心态完全不一样。

“可我哪有这种机会一步踏入好行业啊？”李蒙苦笑了一下，眼睛却直勾勾地盯了唐风墨1.37秒。

“一定有机会的，有心胜无心。”唐风墨扬扬眉逼退李蒙炽热的眼神，他清楚的知道李蒙心里在想什么，索性就直接点破，“訾名凡离职了，我们公司SZ产品线销售总监的职位空缺出来了，你是一直惦记这个吧？三年之内那个职位你是干不好的，别惦记了。”

唐风墨说罢努力避开李蒙失望的眼神，他宁愿一句狠话断了对方的念想，也不愿意直接给他一根拐杖。独自思考、独自闯荡、独自试错的经历对于27岁的年轻人来说，是多么宝贵的财富。他会出手帮他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揠苗助长，对人对己对企业都是不负责任。他宁愿忍受李蒙的不理解甚至忌恨，也不想耽误他耽误企业。

之前唐风墨有过惨痛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