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夏,转眼,我大学毕业已经三年了。三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再回望,我的大学,越来越远。有些记忆,渐渐模糊。有些记忆,刻骨铭心。我们人类,总是习惯记住那些美好的,忘却那些不美好的,可是,关于这个理论,我似乎有着特异功能,让人讨厌的事情,我反倒念念不忘。灵魂深处,我不肯原谅别人,是不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放下。愧疚,挣扎,疼痛,背叛。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遍遍问道:她难道不会心疼吗?我不知道。到现在也不知道。
大一刚开学,春姐荣选为班长。9月,军训。北方的九月秋高气爽,舒服地让人想要拥抱大自然,而南方的九月,知了仍声声叫着夏天。骄阳似火。太阳公公高高挂在遥远的地方,尽管遥远,却依旧比冬天的火炉还热。
下午两点半,集合。烈日下,年轻的我们,汗如雨下。教官的严苛,引起了蚊子声般的小心议论。几个温室的嫩苗,终于在最后的底线被越界的时候,打了报告。第一堂课的时候,教官就和我们说过:你们的身体素质不一样,我虽然严格,但是如果你们真的忍耐不了的话,你们打报告,我会让你们休息的。
三点,教官接了电话,教导处打来的。让班长叫上三个人去领晚上用的器械。
当班长春姐被叫出列的那刻,两个班70个人的人群炸开了锅。谁都不傻。我们训练的地方到教导处,骑车,来回需要四十分钟,中间再磨蹭磨蹭,一个小时差不多了。如果四点回到队伍,会凉快很多。最后排几个壮硕的男生举起了手。前面瘦小的男生也有举起手的。还有一个女孩子也举手了。她就是阿冬。
我想起午休起床后,出宿舍楼前,她一边涂防晒霜一边抱怨该死的夏天,该死的军训,该死的教官,该死的学校。每说一个该死,就狠狠涂一层防晒霜,大概涂了七八层吧。我们其他三个虽也抱怨天气的炎热,但也觉得能够在成年后,有这样一次严苛的军训,也是一件很可爱的事呢。毕业进入社会,承受的委屈,经历的苦难还不知道有多少呢?在我们一生中,小小的军训真的是小儿科了。
无数的抱怨和狂抹防晒霜,我当然明白为什么在这么多举手的人当中有阿冬了。
这么多人举手,教官也不知道该让谁去了。于是把选择权交给了春姐。春姐大概也猜出了阿冬的心思,我看到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一米六的阿冬,只有80斤,足以知道她的瘦小,叫她去吧,估计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叫她去吧,室友一场,毕竟刚开学,大家以后还要一起相处四年呢。最后,春姐还是选择了阿冬,为了弥补阿冬的体力缺憾,另外两个,选的最高最强壮的男生。
三点半,训练场上的我们一哄而散,休息时间到了。同学们纷纷奔向自己的水壶。是的,水壶。一小瓶550ml的矿泉水根本不够喝,第二天军训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买2L的大桶水了。更有甚者,带了一个7.5L的。十分钟后,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我第一次见到南方的天气变脸之速度。教官开会后,说这雨起码得下个半天,就给我们放半天假,回宿舍休息吧。
回到宿舍后,想到春姐没带伞,我给她打电话。她说他们领好装备刚要准备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下雨了。现在正在图书馆等雨停。我说要不我和阿秋送两把伞过来,让大家先回来。春姐没说话。旁边的阿冬却好呀好呀地嚷嚷着。我和阿秋往隔壁宿舍借了两把伞,除了自己撑的伞又额外带了四把伞。因为雨下的太大,自行车不好骑,我们只能走路过去。此时,四点四十五,小月学姐下课了。刚好教室在图书馆旁边的闻理院。
等不及我们到图书馆的阿冬,跟着小月学姐先行撤了。留下傻眼的春姐和另外两个男同学,还有那堆很重很重的装备。她说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多的苦和累。她想先回宿舍好好休息。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可是,同为90后的其他人,难道就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吗?同样的爹生娘养,你就比别人娇贵?
我和阿秋到图书馆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倾盆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准备。
春姐和两个男同学特别郁闷。怎么就碰到这样的人?真是没谁了。
我们第一次讨厌这个大学室友。本来下雨,不用军训,大家都挺开心的,可18、19岁的我们,在刚刚踏入象牙塔的时候,却碰到了这样的人和事儿,怎么都开心不起来。每个人的脸都深深沉下去了。我们第一次思考什么是人性。成长的第一步:遇到不悦,要么接受,要么反抗。第一次,我们选择了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