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凯】蝴蝶刀

    西南易家。

    “大少爷到”

    晨会已近尾声,易烊千玺径直走到父亲跟前欠了欠身,单手压住领带夹,在易臻下首的金丝楠木椅上坐定,一双墨丸似的眼自屋内众人身前一一扫过,落在父亲身后负手而立的王俊凯身上,不自觉软了一下子。收回目光,随手往面前的蓝山里丢了一块方糖,唇珠深情款款贴上杯口,这慢条斯理的少爷做派乍看上去活像是打世家出来的好孩子,易臻看着自己的儿子颇有几分得意,垂问道,“今儿怎的迟了?”

    千玺旁若无人跟父亲话起了家常,似谈词论赋般叙叙道来,“儿子今天杀了一只畜生,虽说这孽障死有余辜,可它毕竟跟了我许久,我迟疑了一阵,耽搁了一些时间”。

    王俊凯眉心微动。

    “说说,这畜生怎么你了,惹得你非要杀它?”

    “这只猫原是我捡来的”,千玺低头拨弄着食指上蛇形缠绕的戒指,那戒尾处的点钻煞是好看,静谧着泛出幽蓝色的光。“当初我瞧着它形单影只窝在路边,心生怜悯,便抱了它走,回来好吃好喝地待它,也不见它拒绝。”

    千玺抬头,瞟一眼对面垂首而坐的童瑞,复又低下头去,“可我今天才知道,它竟是个有主的”,易少爷笑了,这笑里多少含了那么点儿寥落,“我自问待它不薄,它却偷了我的东西端给旧主,白白糟蹋了我这点儿真心,我虽不好受,却也知道这玩意儿再留不得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童瑞倒是坦荡了起来,他直起身,椅子划过地面蹭出吱呀声响,不顾一张张或讶异或鄙夷的脸,挺直了脊背,“易烊千玺,于私,我欠你的太多了,可是于公,我只遗憾没能完成我该做的。”

    仁至义尽,易烊千玺心想。

    易臻倒是司空见惯,懒洋洋做出宣判,“该怎么办,一件件的来吧。”

    白沙溪对待叛徒和卧底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那些手段花样百出,直让人一死难求。最近一次是在去年,跟在易臻身边许久的一名保镖被对家买通,要取这位大当家性命,被盛怒之下的易臻关进刑房剁去了双手,那保镖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被野狗啃食了个干干净净,森森白骨零落在地,忍无可忍,在一室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里触墙身亡。

    饶是千玺动了恻隐之心,有意回护这个今天之前一直称兄道弟的人,奈何规矩就是规矩,只得挥挥手,让兄弟们将人带下去。

    “慢着”,王俊凯上前一步,在这西装革履的人群中,独独他身着一条纯黑牛仔裤,套头的灰色卫衣松松垮垮,脚上还踩着一双白得不能再白的滑板鞋,看上去比千玺还要年轻一些。

    似是不属于这里。

    “臻叔,我来吧”,说罢轻轻拎起别在后腰上的蝴蝶刀走近童瑞,千玺暗惊。

    那刀是他送王俊凯的成年礼,十七岁的少年亲自为它淬了火,开了刃,万望它能在这泥潭里护得他周全。也是在那晚,千玺尝到了成了年的王俊凯,那是两个人的第一次,他拉着王俊凯一遍一遍地胡闹,肖想已久的如玉身躯蝴蝶一样在他身下毫无保留地打开。

    王俊凯的功夫无可挑剔,利刃穿心,一刀索命。

    千玺望着渡上那人指尖儿和刀柄上的血迹,神思缥缈。八年了,打十五岁程叔从孤儿院带回这个长他一岁的哥哥起,父亲给他的栽培就远远多过自己。不仅不让这个人跟着同辈的孩子打打杀杀,反倒让他陪着自己学那些名门少爷玩儿的东西,用父亲的话说,王俊凯性子温润,命格养他。这两年他年岁渐长,易臻开始时不时扔给他一两桩生意让他操持,却放任着自己长不大似的胡作非为。

    千玺明白,母亲去得早,父亲在竭力为他把一个平常孩子的少年时代依样寻来。

    白沙溪是什么地方,那是官家都要避让三分的所在,白道的生意暂且不提,单在东南亚区的军火买卖就盘根错节,绝非普通黑帮势力可比。狼窝里长大的孩子,再怎么蒙住双眼又能弱到哪里去,近日里几大宗生意接连被端,每每进行到最后交易,警方总能人赃并获,岔子出得离奇,易烊千玺嘱咐了二十着手去查,查来查去竟查到了自家兄弟身上,想来童瑞和自己颇为投缘,竟也是打从相识就精心谋划的局。

    好一个请君入瓮,千玺一阵阵反胃。

    王俊凯从裤兜里扯出一方灰色的棉质手帕草草擦了擦手,丢在童瑞的尸体上,轻描淡写对等在一旁的兄弟吩咐,“拆了他,哪儿来的送哪儿去。”

    易臻只道王俊凯是害怕千玺难过才急着出手给了童瑞一个痛快,无不嗔怪地笑骂,“你就知道护着他,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见千玺揉了揉眉角,便向众人道,“都散了吧”。

    千玺随着王俊凯的步子往外走,低头看着他素白鞋面溅上的两道惹眼痕迹,还有地上那串血色的脚印,抿紧了唇。

    如果千玺此刻拉住王俊凯缩在袖子里的手,他就会看到,被指甲刺得血肉模糊的掌心。

    九龙坡分局。

    杜驿桥领着专案组的同事挑开了无纺布袋子,浓重的腥臭立时弥漫在空气中,没有人掩住鼻息,没有人后退,没有人干呕,静默是无上的怀缅,杜驿桥将牙关咬得死紧,红了眼眶,上个月8号是这个人二十三岁的生日,破例约他出来喝酒,他还言笑晏晏地跟自己说起将要领证的女友,他说,“杜老头,等这一波收了网,让弟弟转去经侦科吧,我在易家朝不保夕,她……总是悬心。”

    酒精刺激下酡红了双颊,笑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年轻的,活生生的。

    童瑞,我定当给你一个交代。

    “头儿,你看那是什么?”

    副队挑起一方血迹斑斑的棉质手帕,杜驿桥眼里的悲戚慢慢转为了决绝,“弄干净了,拿去火上烘”,副队转手将东西递给下属,一声叹息,白钢制的肩章散着金属光泽,“那么多孩子有去无回,但愿小凯平安。”

    杜驿桥看向窗外,“他不一样,如果这案子有万分之一破获的可能,我们只能寄希望于王俊凯。”

    魅影憧憧,酒精灯上火苗儿窜动,灰色绢帕的右下角,一行淡蓝色的蝇头小楷慢慢显露。

    十月初七,缙岭朝云。

    渝城的月色是一等一的好,绿树掩映,缆线交叉,略显落错,古老而随意。千玺踏月而归,客厅为他留着一盏淡橘色的灯,茶台上温着醒酒茶,王俊凯一身居家装束,裹了条薄毯窝在沙发上打瞌睡。易少爷俯下身,手臂穿过王俊凯的颈下和腿弯把人抱起。

    王俊凯睡眼惺忪,“你回来啦”,小猫似的闭眼拽着那人的衣领嗅了又嗅,“还好,没喝太多”,咕哝着又睡了过去,千玺失笑,把人放在床上,又为他盖好被子,起身回到客厅在沙发坐下。

    千玺闭着眼把脸埋进掌心,回想着二十方才的汇报,“少爷,我们原以为只有童瑞一个卧底,现在想来还不止,递消息的是童瑞,可得了消息的又是谁呢,我仔细查过记录,上个月和杨家的那笔单子,咱们商量的时候童瑞人在云南送货,根本没有参会,交易时间和地点他从哪里知道?”

    “而这张单子,一直由俊凯少爷负责,蹊跷的是,就在老爷要将童瑞交由帮规处置的时候,刚巧俊凯少爷及时出手,一刀了结了他”,二十顿了顿,“少爷,在帮规面前,这可是无上的解脱。”

    欲言又止,“要不要继续查,这……”

    千玺面无表情,“不用”

    “可是……”

    “二十,我说了,不用”

    “是。”

    千玺十指交叉抵在下颌边儿,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去,怎么办,我好像快要护不住你了。

    王俊凯善用枪,那把蝴蝶刀,他从未拿来杀人,故而在他破天荒杀了童瑞后,第一个起疑的就是自己。不敢惊动父亲,千玺动用了私人关系去查,二十所说的一切,自己都查到了,甚至比这还要多一些,比如王俊凯十二岁那年进了孤儿院后有一位叔叔常去看望,某次小凯受伤,那位叔叔急着赶来,身上穿着来不及换下的警/服,据义工回忆,打那以后,那叔叔便再未出现过。

    现在连打小跟着自己的二十也动了疑心,一个惊天的秘密若被撕开一道口子,等着王俊凯的,将是怎样的万劫不复,倒真不敢让人再想下去。

    千玺理了理线团儿似的头绪,敲开了父亲的房门。

    “爸,小凯最近身体总不大舒服,他手里那摊事儿让我先领了吧。”

    “你们兄弟俩这是怎么了,换了魂儿似的,他这边心不在焉,你却突然对生意上的事儿上了心。”

    千玺恭敬,“到底我是您的亲儿子,家里的事儿,我迟早要接下来。”

    “也好”,易臻拍了拍千玺的肩,“多带着小凯他们弄些正经行当,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总得见个头儿,我老了,也想过几年安稳日子,更愿见你们这一辈儿后半生踏踏实实的过。”

    千玺暗喜,颔首应下,“谢谢爸。”

    “对了,初七和老方这一笔事关重大,你二叔……我不放心,你走一趟。”

    “好。”

    千玺走后,易臻收了笑,二十自暗门后走出,“继续盯着云雀。”

    “是。”

    翌日清晨,王俊凯出了卧室的门,抬头遥遥看见厨房里忙碌的千玺,他的唇边含着缱绻的笑意,梨涡昭示着主人的好心情,王俊凯悄悄走到他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唇送上他后颈,“这么开心?”

    千玺转过身,额头抵着额头,“爸要我多操持家里白道上的生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买卖,慢慢便不会做了。”

    王俊凯不自觉连语调都明快起来,“真的?”

    千玺抱着他打了个转儿,“真的。”

    窗边的多肉长势喜人,碧色嫩芽儿憨憨地破土,餐桌上的椰蓉包儿格外香浓。

    杜驿桥得了王俊凯的手信,急忙赶去了云雀,“什么要紧事儿急成了这样儿?来的路上有人跟着你没?”

    王俊凯急急站了起来,险些撞翻了座椅,眼含期待,“杜叔,易臻要洗白!”

    杜驿桥不明所以,“然后呢?”

    “易臻的身体明显不行了,左右就是这几年的事儿,白沙溪也愿意走上正途,所以……所以……”

    杜驿桥警惕地打量着王俊凯,像看着异类,“小凯,你怎么了?”

    “叔,易家养了我这么些年,易臻父子待我亲如一家,也算补偿了我,能不能……能不能……”

    杜驿桥冷了神色,“我担心了那么多年的事还是发生了,王俊凯,你太叫我失望了。”

    “杜叔,我……”

    “小凯,如果只是要易臻的命,我们真的有太多机会了,我们要的,是他的财富、地位,都随着这条命带进棺材里。一个罪犯,不能因为他不再犯罪,就将他过往犯过的罪一笔勾销,就算你愿意原谅,其他被白沙溪害得家破人亡的人呢?童瑞呢?枉死的那么多兄弟呢?对他们来讲是否太不公平?”

    王俊凯垂下头,颓然跌进沙发椅中。

    “后天初七,咱们借着方易两家这宗交易收网,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带你回家。”

    杜驿桥走近王俊凯,将无线通讯递到他眼前,设备纽扣儿大小,却是八年恩情的份量,王俊凯抖着手接下。

    易臻放下望远镜,随手递给二十,“臻爷,后天那笔交易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不,一定暴露了。”

    “那我联系方先生换个时间?”

    “一切照旧”,易臻燃了雪茄,“千玺大了,该叫他见见世面,借着这个契机,把白沙溪里的毒也清一清。”

    深深叹气,“养虎为患,是我错了”

    月牙儿略显丰腴,十月初六,渝城见了一场细碎的小雪。

    王俊凯拎着云雀的橙酒回了家,进门儿掸了身上的雪,把酒撂在桌子上,回头见桌上喜气洋洋码着各色时蔬和切好的肉片儿,汤锅里白烟滚滚,敛了重重心事,凑上前去,“好热闹啊”,易臻慈爱地拍开他上前偷吃的手,“洗手去!”

    千玺从厨房探头出来,“回来啦?洗手吃饭,爸今天非要烫火锅,就等你啦。”

    “好。”

    谈笑间父子三人将食材消灭了大半,分外饱足,橙黄色的酒散出果香,易臻似醉非醉,端起酒杯把玩,“小凯,不敬我一杯吗?”

    王俊凯心下狐疑,拿起青玉盅“臻叔?”

    “你刚到易家来的时候啊,就这么高”,易臻轻叹,抬手比划着高度,“一晃都这么大了。”

    王俊凯心有戚戚,是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多不愿意面对,是恩是怨,总要了结。不敢细想,碰上易臻手中的杯沿,两人仰头将杯中酒饮下。

    撂下酒杯,易臻忽然收了笑意,与方才的慈父形象判若两人,扯起餐巾擦了擦嘴,起身离席,“不早了,歇着吧。”

    留下一头雾水的两人收拾了残局,临睡前王俊凯拉住千玺,“今儿想和你一起睡。”

    “好。”

    缱绻相拥,各怀心事,王俊凯声音沙哑,“千玺”

    “嗯?”

    “我要是不在你身边儿……唔……”,没来由的恐慌扫过千玺全身,不想听,一个字儿也不想听,堵住他的嘴,舌尖儿扫过虎牙,含混着,“没有要是,一直在我身边儿。”

    干干净净的一个吻,不带情欲的味道,“睡吧。”

    千玺走在青葱的草地上,纯白的西装贵亦无匹,步步踏在自己心上,他过来拥住自己,而后放开,王俊凯低头,手上的蝴蝶刀锋凝着斑斑血迹,千玺心脏处的血窟窿弄脏了西装,他冲他笑,他对他说,“王俊凯,好好儿的。”

    “千玺!”王俊凯汗如雨下,泞湿了睡衣,身边空无一人,开了灯,凌晨一点。王俊凯拿起床头柜上的纸条,扫过那人苍劲的笔体,发了疯似的换上衣服出门。

    “爸让我走一趟缙云山,天亮就回。”

    车还没开到缙云山脚,枪声便不绝于耳,王俊凯甩上车门朝那声源处赶去,背后远远传来一道声音,等候多时,“你来了。”

    那声音几个小时前还慵慵懒懒地在自己耳边宣示,“没有要是,你要一直,在我身边儿。”

    听着背后那人踏着石块儿走向自己,王俊凯转过身,千玺的黑色外套与黑夜融为一体,他狠狠钳住自己的手腕,语调却不可思议地轻柔,“小凯,事到如今我只想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抱着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是杀了我爸,还是毁了我的家?”

    “我……”

    杜驿桥老远看见了王俊凯,无线通信里切切喊他,“小凯,行动暴露了,快过来!”王俊凯脚下生了根般动弹不得,周身黑白缠斗,枪火连绵,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天秤两端势如水火,又是谁倒下,脚边的血侵了缙云山坡大片的绞股兰,他忽然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儿,可他又恍惚记得,好像一切都是因为他。

    眼睁睁看着二十行云流水将子弹上膛,生死不论的架势,抬臂以枪口对准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千玺失望的表情生生碎裂,片片在眼前浮光掠影。

    不躲了,他甚至抻开嘴角,扯出一个极为凄美的笑,这条命我还你们,还你们所有人,够了吗。

    枪响的前一刹,王俊凯被一个怀抱险些扑倒,熟悉的味道涌入鼻尖,那身形猛地一顿,王俊凯不可置信偏回过头,惶惶然看着易烊千玺近在咫尺紧皱的眉。

    虚张声势的嘶吼里混着哭腔, “你他妈犯什么浑?!”

    千玺认命地笑,温温柔柔,“不是犯浑,我想我大概是犯贱。”

    大片热血晕染黑色的外套,反射出不甚显眼的光,王俊凯伸手想碰一碰他肩上的枪伤,大概是怕弄痛了他,又灼伤一般缩回了手。

    白沙溪这次有备而来,足足添了数倍防御,警方渐渐力不能敌,眼看易家的人又要靠上来,千玺把着他的手腕抽出别在王俊凯后腰上的蝴蝶刀抵在自己喉间,“现成的人质,用啊,不想脱身吗”。

    王俊凯的眼泪早已蓄满了眼眶,虚架住千玺,杜驿桥厉喝,“都别动!”,千玺对着为首的二十扬了扬手,人群渐渐退开,由得警方向后撤去。

    缙云山下,朝霞隐隐布上天边,红蓝两色警灯忽明忽灭,王俊凯能感受到千玺的力道在点滴间流失,他的脸色一分一秒白下去,抖着嘴唇,步子微乱,站也站不稳。 直到千玺转过身,面朝王俊凯,一双沾着血的手仔细为他扣好外套”

    “好好儿的。”

    王俊凯死命摇着头,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千玺坚定固执地抚上他的侧脸,鲜血粘稠蹭在脸上,“走吧”

    王俊凯一动不动,千玺便朝杜驿桥使眼色,杜驿桥见状上前,大力扯走王俊凯,千玺便借着力将他推上了车。

    “千玺!易烊千玺!”

    警车急速发动,王俊凯回过头,只见千玺脱力一般跪坐在地上,二十带着人急急上前,将千玺揽入怀中。

    渐行渐远,千玺的身形便看不清了。

    四日后。

    杜驿桥伸手推开了虚掩的门,满屋酒气熏得人头昏脑涨,拉起倒在床上双目失神的王俊凯,拧了热毛巾抹去他脸上早已凝结的血迹。

    “警队批了你的离职申请。”

    王俊凯微微回过了神,“他在哪?”

    “不知道。”

    王俊凯捞过那把蝴蝶刀别进后腰,一步步挪向门口。

    “小凯”,杜驿桥叫住他,“你没做错。”

    “杜叔叔,再见了。”

    王俊凯回了易家,庭院早已空空如也,只有二十站在屋外对着程叔细细交代,抬头看见王俊凯,仿佛看到了最可笑的笑话。

    “呦,我们的人民英雄怎么有空来这肮脏不堪的老鼠窝?”

    王俊凯低下语气,“二十,千玺在哪?他好不好?”

    一拳朝王俊凯重重打去,“你他妈还有脸问?用不着你假好心!”二十抓起王俊凯的衣领用力向后推去,“他放你走,惹得臻爷勃然大怒!他带着枪伤奄奄一息回了家,等着他的是臻爷迎面一巴掌,王警官,你说他好不好?”

    王俊凯伸手抹了嘴角的血迹,“二十,求你告诉我他在哪。”

    “不走难道留在国内等着被你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他在哪,不信的话把我铐起来带回去审审?王警官?”

    残阳如血,王俊凯背对着落日漫无目的走在路上,痛觉几近麻木,手里捏着一张银行卡,“少爷早就发现你是卧底,怕老爷起疑,在老爷那儿接下了你手上的那几笔买卖。回去之后,少爷拖着枪伤不肯治,逼得老爷答应他散了白沙溪道上的生意,还不准任何人为难你,他还早早给你留了张卡,怕你以后钱不够用,呵!”

    易烊千玺,你个彻头彻尾的大傻逼!

    两年后,云雀。

    “老板,来一份橙酒。”

    “好。”

    云雀的老板是一位沉默寡言的青年,人们都道那青年眉清目秀,酿出的橙酒却品相极佳,唱歌儿也煞是好听,只是不爱笑。得闲时,常见他怀中揣着一把短刀细细摩挲。

    春分时节正是天朗气清,王俊凯蜷在躺椅上晒太阳,却听得扰人的装修杂音自对门传来,迈开长腿出门观望,王俊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瘦了,一如既往的好看,天鹅蓝的刺绣棒球外套波光粼粼,易烊千玺修长的手指握着一份草图,正和设计师讨论室内的色调,古朴的木质匾额上,瘦金体书三个大字,白沙溪。

    如鲠在喉,“易烊千玺。”

    扑到那人身前,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王俊凯全然失控,“你好了没有?伤还疼不疼?”

    千玺愣了一瞬,手上的力道并不重,却不由分说,拉开王俊凯,“王先生?你没事吧?”

    王俊凯泪痕未干,“你……你叫我什么?”

    “王先生,两年没见,你还好么?”

    “你不记得我了?”

    易烊千玺客气又疏离,“我记得你啊,王俊凯先生。”

    冷,刺骨地冷。

    王俊凯失魂落魄,“你们接着聊,我没有事了”

    千玺绅士地客套,“以后就是邻居,要互相照应啊,白沙溪卖茶,我这儿备了王先生素爱的凤凰单丛,欢迎随时过来喝,对了,王先生的喜好没变吧?还爱喝吗?”

    王俊凯抬起头,定定朝千玺的眼中看去,“爱啊,怎么不爱。”

    易烊千玺眸光闪烁。

    张罗了一个月,白沙溪总算开了张,大红绸子揭下,千玺领着嘉宾剪了彩,二十靠在云雀临窗的桌前看着对门的热闹景象,笑话吧台里打蔫的孩子。

    “他大老远扔下在美国养老的爹回来找你,把茶庄开在你对门,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王俊凯闷闷不乐,“他现在和我说话张口闭口先生先生,先生你妹!”

    二十若有所思,“那你想不想看看他的心?”

    王俊凯一骨碌爬起来,“你有主意?”

    “把你们店里那个叫石榴的小服务生微信给我。”

    “成交。”

    当晚,易烊千玺拢了账,刚要锁店门,乍听见云雀玻璃窗碎裂的声音,反应了一瞬,从茶台地下抽出枪来就往对门冲。

    “王先生?”云雀没开灯,一室窒息的宁静,“王先生,你在吗?”

    “我在。”

    借着月色,千玺穿过吧台就看见了被绑在椅子上的王俊凯。

    无语,这是千玺的第一反应。

    解开绳子随手扔在地上,千玺转身要走,想了想还是留下了话,“别胡闹了,王俊凯。”

    就说二十出的什么破主意。

    “千玺”,王俊凯起身开了灯,语气平静,“打算一直这样和我说话吗?”

    “我……”,王俊凯打断他,“如果是因为我欠你的,我还你”

    王俊凯抽出蝴蝶刀向自己肩头刺去,血肉模糊的声响乱了易少爷心神,“你他妈放把刀放下!”

    王俊凯表示真的很疼,“你原谅我不?”

    “医药箱在哪?”

    王俊凯红了眼眶,“原谅不原谅?”

    千玺抬脚踹翻了椅子,“我他妈问你医药箱在哪!”

    眼泪委委屈屈地落下。

    易烊千玺掏出手机打电话,被王俊凯一把夺过扔到一边,“原谅不原谅?”

    千玺不再同他废话,拽着他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往外走,王俊凯大力挣扎,“原谅不原谅?”

    眼见着越挣扎血流得越欢,千玺别别扭扭咬着牙蹦出俩字儿,“原谅!”

    破涕为笑,王俊凯乐得像个孩童,“呐!你说的啊!”

    易少爷不经意揉过眼角,“傻!”

——————————————————

    End

    没番外,故事已经说完,懒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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