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抱着玩累了的猴子回到洞中,他想起今天围猎的事,头功应该归两条黑狗,虽然两条黑狗吃了很多内脏,锅中炆熟的第一块肉给他们吃了,应该把牛头带回来给他们吃。
不大一会,猎狗提着野牛头回来,三长老特意交待,围猎头功归他们父子和两条狗,勿必把牛头带回来,猎狗没有推辞,只说下次搞到大的口财再来一起聚。
猎狗到山后砍了几根楠竹,用开山刀破开楠竹,蔑破的很细,他要编一个油桶用来盛油。村里的榨油房就在风景树下面一点,他们是新来的,排到最后榨,先上船后出岸,这是当地人不成文的规矩。他编了个一担四方形的油桶,收了口后认真地瞧了瞧,能装百十斤,青皮在外,黄蔑在内,打的细致,捡块磨石往里面磨了又磨,用手扫了扫里面,光滑平整不刺手,才将讨来的一大竹筒桐油拿出来泡棉纸,趁桐油的湿度一张张小心翼翼地糊在里面,直到竹桶口,阳光下风干一天,仔细地检查了遍,感觉没有漏点后,又把桐油棉纸贴外面,一担棉纸桶成功,看不到半点蔑,知道是油桶的人晓得,透过油的棉纸有编织蔑的痕迹,看上去是用纸糊的油桶,当地人称它为皮篓子油桶。
轮到猎狗榨油那天,他早早地把茶籽仁挑了过去,茶仁晒的很干,但还是要上炕床烤一下,水份少才能多出油,收了炕上的茶籽倒入水碾槽中,放水转动槽轴,碾碎茶籽后又收碎茶沫,才上大木帐中蒸,蒸透后,榨油师傅制饼,上榨、排列、固定、压实、上尖、锤紧、只见一位师傅解开离榨三四米的一根两米左右的木材,正中间嵌着个大铁环,铁环上系着一根绳索,绳索吊在屋顶中心扯方上。一个人平托着木材,往后退了两三步后,紧接着前进两三步,木材对准榨上的锲子,脱手将木材丢过去,一下、两下、三四下、师傅重复着这一系列动作,茶油从茶饼下方滴出,流出清亮的茶油,当地人认为主要的力量出自于那根木材,把那根一丢一锤的木材叫丢锤。猎狗用竹筒搲了二三两直接喝了,昂起头啜了啜嘴,似乎在品一道人间的琼浆玉液。
猎狗和山神相互商量着,计划到镇上买些生活必需品,把前段时间打猎所获的兽皮,还有平时收集的药材山货一起拿去换钱,平时积攒了点钱都带了去。山神第二天天未亮便沿着石板路朝镇上出发,年青人脚力好,到镇上还不到晌午,把身上的东西兑成钱,买了十多斤盐,帮猴子买一身棉袄,看了看剩余的钱,买了条棉被,到典当行帮猎狗买了身稍厚实的衣服,不停顿地沿来路折返回去,到家太阳还没下山。
夜里高兴地告诉猎狗,收山货的老板很热情,并且告诉他收什么药材山货之类,什么货值多少钱,大部分这山上有,这个冬天我们又可以挖到许多钱了。
父子俩种的白菜萝卜长势很好,冬季有了他们和横担上的腊野味,还有米和油,可以熬过严寒,足足有余,屋里有粮心中不慌。
山里人过惯了山里的生活,此时山后的竹林里经常有野猪来拱竹笋的痕迹,隔了个山峰两条狗嗅不到气味,两父子要在竹林中放绳套,挖陷阱,顺便挖些冬笋和树蔸,冬天天气较冷,劳动起来浑身发热,反而增加了他俩劳动的热忱,一天不做事感觉不舒服,顺带又有收获,因此乐此不疲。
这天天不放亮,两条狗在山脊上狂吠过没完没了,石洞里听不到,狗叫了半天,见主人迟迟未到,母狗冲进来扯他们父子俩,两人知道有猎物,立马起来拿上开山刀冲出去,母狗狂奔着带路,不时地回头看主人跟上没有,公狗见到母狗后,又朝着竹林狂吠,站在山脊上就能见到一头大野猪被绳套套住,悬在空中,离地面有几十公分的距离,地面上一群小野猪抬着头看向大野猪“嗯嗯嗯”地叫着,见有人来的声音,向四处逃窜。父子俩走近大野猪,只听见不远处的陷阱里传来“嗯,嗯,嗯。”的呻吟声,山神年青反应快,立刻从腰后抽出开山刀,飞快地冲到陷阱旁,低头见一头大野猪被竹签钉在陷阱里。这是一公一母两头大野猪,天黑时带着他们的孩子们来拱竹笋吃,不想公猪掉入陷阱,母猪不敢走回头路又被绳套套住,十几头小野猪崽一下失去了带路的,就象盲人丢了拐棍,整整哭了一个通宵。
山神下陷阱用开山刀砸死了公猪,用藤捆绑住四肢才叫父亲,两人合力弄上来。两条狗不停地舔着公野猪身上的血,那头挂在绳套上的母野猪不时发出呻吟的嚎叫,倒挂金钩地从嘴中流出涎水,口角两边起着白泡,山神走过来,举起开山刀朝野猪鼻埂上就是一砸,涎水变成血水,从野猪嘴上直流到地面,绳索随着野猪抽搐在空中荡来荡去。
父子俩将一头野猪抬到山脊,又来抬第二头野猪,到手的猎物不离开视线,何况有两条狗跟着。来来回回地抬到石洞,父子烧了一大堆柴火,将两头黑野猪架好直接烧毛,直烧的野猪更黑,就是差点没流油和破皮,两双手抬着四肢往水凼中一丢,两头被火烧过的猪就开始他们猪生最后的一次洗礼,也是猪生第一次最高规格的待遇。
挂好一头野猪,山神爿开两扇。猎狗到土里扯了几个萝卜回来,水凼中擦洗干净。才把另一头野猪吊挂起来,猎狗才缓慢地向两头黑村走去。
猎狗走进祠堂,只见五人在场,不见三长老,才想起三长老去衡阳请戏班子去了,按时间算这几天应该到。猎狗邀请五位长老去石洞吃野猪肉,也不怕他们笑话,要自己带碗和酒,五位长老笑了笑,各自到家中拿了个碗,还提了几竹筒酒,也不客套地跟着猎狗去。
两条狗和猴子见五长老和猎狗的到来,立刻迎上去,猎狗搬了几块大石头进来放在火堆边当凳子坐,桌子有四条腿,面板是竹凉板,铫罐离开了火,大概野猪肉已炆烂,只待他们到来,猎狗到外面削了几双筷子,才想起酒杯没有,他告诉大家,屋里简陋还有许多东西未来的及置办,将就着对付一下,脸上显得难为情,内心却十分尴尬。把铫罐重新架在火上,揭开盖自己先尝了下味,举着筷子招呼大家吃肉,吃了炆烂的肉,再烫切好的瘦肉片。
四长老喝了酒,兴趣慢慢地提升,他过去是村里的私塾,讲的一口好故事,聊着聊着他就讲了个笑话说:“罗成讨罗刹公主,听人说罗刹公主长得很丑,结婚当天怕别人看见,所以头上盖了块红头帕,借着酒气入了洞房,掀开一看,原来天姿国色,倾国倾城,后来新娘出嫁都盖红头帕,认为盖了会变美。有天去镇上,碰上个女的,人高马大,脸长的奇丑无比,街边有两个年青人对这个女的指指点点,一个说:这个女人长的真丑,丑的可能哪个东西都没有。另一个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女人,卵见到了也会打瞌睡。”几个老老爷们哄堂大笑。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眼见太阳偏西,长老们要告辞回去,山神此时提了六扎肉,每块足有三四斤说:三长老今天没来,计划了六块肉,每人一块,麻烦你们带给他家。大长老此时发话:难道只送我们六个人,全村百把几十号人,要送都要送。意思是不能吃了再拿,猎狗说还有还有,今天早晨搞到一公一母两头大野猪。“啊,原来一下子搞到两头野猪呀。”五位长老异口同声地说。三长老不在家,四长老管村里的事,他马上反应过来,“过几天戏班子过来,村里要杀猪招待,这里有现成的,不如卖一头回去。”其它四位长老也表示同意,当场拍板,叫父子俩把一头野猪送到村里过秤。
一头野猪卖了八块银元,按当时的价格值两担多稻谷,父子俩高兴的不行不行的了。回头想了想,送他们野猪肉为啥不收呢?!原来村里有规矩,长老不能受任何村民的礼物,吃可以,拿违规。
千百年来一直沿习着祖先优良的好传统,村里富帮穷,虽说不在一口锅里吃饭,但都住在一个屋檐下,大家和和气气,其乐融融,所以当地把村庄叫窝场,一村人就是一窝人,形成一个整体。
山里人家没有恶习更没有什么陋习,他们淳朴的只知道生活,平凡的生活是他们生存的唯一,他们所拥有的财富就在这片土地上,靠一年四季守侯,土地是他们生存最大的依靠。
世上三大空,抽烟,看戏,打炮铳。所谓抽烟不饱,打屁不肥。看戏无聊,徒增悲喜。炮铳一响,烟消云散。村中无人抽烟,严厉禁止,山地也不种生烟卖,一年四季祠堂里有各种茶叶,谁家招待客人及用茶都可拿,避免浪费,一年更新一次。
半晌午,听得石板大路上敲锣打鼓,唢呐声吹的山响朝村里走来,附近听到声音的村庄知道今年的戏班子请来了,这个冬天又是个热闹的冬季。
戏班入的祠堂戏台,一阵亮相,又是一阵鼓乐,散场后各司其职,将一副红布对联挂在戏台两边,上书:文戏悲喜传深情/武剧善恶洞分明。当天夜里演了出《穆桂英挂帅》唱得威风凛凛,穿的花里胡哨,一身的装扮,脸上涂满了油彩,仿佛天国飘来的使者。就是咿咿呀呀地听不懂,好在知道大概剧情,反正看戏就是看个热闹,大家农闲时有个相聚的去处,相互联络一下感情,增加一下彼此的情感,至于台上演什么,唱什么,只当是个幌子。
祠堂里两边墙上,八盏用泥砖垫着的松明火,把整个祠堂照亮,加上堂中八堆篝火的亮度,使整个祠堂映照的如白天,好在通风的窗口大而且高而且还有天井,烟雾散的快,不然将一堂乌烟瘴气。猎狗父子看了看这种热闹的氛围,无心去欣赏这些高雅的艺术文化,他们看不懂也不想懂。
戏班子里有农历通书卖,还有一种数九图卖,数九图是三十二开纸一张大小,共十二张,九个字各一张,三张是连着九个字的三句诗,连在一起编成一张整图,“亭前杨柳春风待珍重”到冬至开始每天填一笔,九天填一字,九个字填满,春天就到了。
猎狗一家的冬季是狩猎最繁忙最好的季节。父子俩抓到几窝蜂群,用芒杆编织成小笼子,把蜂王装进去,选择适合蜂居住的位置,帮蜂营造蜂巢,有些蜂在石洞树洞中,干脆取了蜜,把巢穴封好待第二年再来取蜜。
山里野果多,猕猴桃到处都是挂满藤蔓,羊开口藤上不时有各种鸟来啄食,偶尔碰上一株野柿子树,树上叶片掉光,只留下满树金黄或红彤彤的野柿子。竹林里碰上一蔸竹桔子,果实橙黄,甜甜酸酸。
悬崖峭壁的石窝中,从远处能看到窝一窝的石耳,它们长的象棕色的荷叶样,此时不采收又要等一年。猎狗父子没有保护绳只能望而兴叹,石壁上有珍贵的药材,他们只能看看,没有工具看到又心痒,干脆不去看,看了心烦。
猎狗父子隔三差五地给村里送去野果,有时送些土茯苓,葛根,怀山,野面薯苦薯之类,猎到较大的猎物也送过去,村里给钱不给钱也无所谓,只当是一家人。村里人的好传染了他们一家,让他们溶入了这个大家庭。
鸟儿成群地聚集在山下,山鼠大批地下山寻找食物,很多小动物在积累山中的米圆,苦株,榛子,毛栗,从这些现象观察,这是个寒冷而大雪的冬天。
附近山里大概是猎人相对少,竹林里经常能捕到野猪,还没到大雪,猎狗父子已经蓄存了足够的食物和肉类。今天陷阱里捕到一窝野猪崽,十几斤一头,足有七八头,杀掉又可惜,抓起来又没地方养,父子俩相商还是让山养着,逐一抓出来放了。有个陷阱掉进一头带崽野牛也放了。抓到绳套上两头野羊,南方山里的野羊个大体胖,当父子俩抬到村里时,被其它村的一个豪绅看到,立马出资买下,还包了半个月戏,告诉猎狗父子半个月内打到的猎物他全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