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怀章的徒弟，昨夜飞鸽传书把我请来所为何事啊？”叶白衣背着剑适时出现在三人面前。

张成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已经为师父准备好了行李，雇好了马车。谁知刚才三番五次劝师父和温叔快出发，师父却说：“不急，无妨再等一个人。”眼下看来那个人来了。

“叶前辈。”周子舒朝叶白衣拱手道，“只因我和老温有要事在身，我这小徒受了些伤，需要静养，烦请您带他去长明山休养一段时间，代为照顾，不甚感激。”

谁知还没等叶白衣说什么，张成岭却先急了。师父这是明摆着不带自己玩的节奏。他这人一生气，先是脸憋得通红，不说话，进而还是忍不住将肺腑之言喷薄而出：“师父。你到哪儿徒儿就到哪儿。你不带我，我......”

“为师心意已决，不必多言。”周子舒一摆手，并不看张成岭。然而他心下却漫上一阵苦涩。此去神医谷，凶多吉少，有死无生。若带了张成岭，不但平白置其于险境之中，自己和老温也放不开手脚。况且，他是将死之人，老温眼前还需要他照顾。

“你小子啊，还不知足。”温客行笑看张成岭道，“我要是你，就趁机去长明山玩玩，躲躲清闲。否则等你伤稍微好点。你耳朵又要起茧子了。‘成岭，快把流云九宫步练来给为师看看。’‘成岭，就再练半个时辰。’......”温客行学着周子舒的语气道。

张成岭想到之前被师父逼得半死的经历，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心下便也有了去长明山的意思。何况自己的确需要疗养。但他终究有些不放心师父。他看着周子舒，还是有些犹疑......

“你别想怠惰。去疗养好了伤，每天便勤加练习，不许偷懒。等师傅回来可是要验收的。”周子舒故作严厉道。心中却一片黯然。还不知道此去几多凶险呢，回来？要是能回来就好了。

却见温客行将张成岭拉到一边，忽然神秘兮兮地道：“我告诉你啊，这个白衣服老头子可是所谓‘长明剑仙’，之前大战你也看到了，还是有些实力的。你得空请他指点一二，也无不可。”

叶白衣听在耳中，自有一番得意，却不表露出来，而是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两个倒是安排得妥妥当当，我还没答应呢。”

周子舒忽然郑重揖手：“还望前辈成全。”

叶白衣没想到周子舒这么郑重其事，倒有些不适应，遂道：“好说好说。等你回来，一定还你一个囫囵徒儿。”

周子舒用眼神示意张成岭：“还不快谢过叶前辈。”

张成岭犹犹疑疑，最后还是急匆匆说道：“谢过叶前辈。”

等叶白衣带走了张成岭，周子舒心下却一片空落。

他三人本是存着休整之意，张成岭也想祭奠家人，因此故地重游，在此地迁延了数日。张成岭走后，周子舒和温客行驾着马车走着，竟然就走到了当初他晒太阳得那个桥头。温客行视周子舒而笑，认出这便是当时两人初次相遇之地。周子舒却心思沉重。当初为了逍遥两三年，来到此地，不想却得一知己，真是天不负我，让我余生有此知己相伴。可又为何，让他......

又走到桥头，想到此处也是当初初遇成岭的地方，那时候哪知道，他们这对师徒还有那样深的缘分呢？

周子舒不用说什么，但是眼神，温客行便已经从中窥出了他所思所想。这会儿他也忍不住想到，当初周子舒还曾在此与阿湘缠斗过一番，而如今阿湘她......物是人非......

温客行不是喜欢怀旧的人，便拉了周子舒道：“阿絮，我们还是快走吧。”

周子舒却充耳不闻。

温客行一愣，看来阿絮五感渐衰已成定局，他一甩手，连忙转身回了车上，不让周子舒看到他险些流出的眼泪。

出城行了不过五里，却忽然听到一声长啸：“鬼王休走！”

马嘶车顿，周子舒和温客行下得车来，却见桃红柳绿两个老家伙站在车前，拦住了去路。

“鬼王啊鬼王，那日大战，竟然让你这罪魁祸首全身而退，真是可惜啊。别来无恙啊。”桃红说道。

“老婆子，你不是明知故问吗？这鬼王如今身中剧毒，怕是有恙得很。我们正好趁此机会，除掉这武林祸害。也是扬名立万得机会。”柳绿笑道。

温客行周子舒对视一眼，心下都在盘算，中毒之事就在昨日，他们怎么会这么快知晓，看来是有人故意将这消息散播开来，其心可诛。

温客行起手将扇子一扬，眼神骤然变得凶狠：“那日不巧，竟然你们这两个老杂碎逃了去。就凭你们两个，想取我的性命，下辈子吧。”说着便掷出扇子，展开攻击。

那桃红柳绿也不是等闲之辈，轻松避开扇子。谁知温客行已在瞬间飞身至两人身畔，骤然出掌。两人又是一躲，已显狼狈。

“老头子，这鬼王虽然中了半杯醉，功力只剩五成，但仍然不好对付。我们还是小心。”桃红边用眼神示意边柳绿，边说道。

“哈哈哈，哪怕我只剩一成功力，对付你们两个老东西还不是绰绰有余。”温客行说着已接住扇子，纵身又要与两人战在一处。

周子舒在一旁看着，料定桃红柳绿还不是温客行的对手，不自量力罢了。但他担心温客行有毒在身，不知哪一刻就会发作。况且两人还要赶路，不可与这等小角色缠斗。宜速战速决。他观察了一会儿，拿定主意，遂朗声道：“老温，桃红柳绿的功夫身法，以桃红为主，柳绿只是陪衬。红花绿叶，各当其宜，所以攻防得当，稳中求胜。但命门在桃红身上。我们同时出手，左右夹击桃红便可。你看如何。”

温客行攻击之余回眸一笑，道“阿絮啊，你我自是心意相通，心有灵犀，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何须多言。”

桃红柳绿骤然被对方说破了阵法精要，一时有些慌了。周子舒适时加入战斗。四人虽然站在一起，更善防守的柳绿却被弃之不管，在外围干着急，攻击招式毒辣的桃红却平白受到两人同时攻击。不过一时三刻，她已明白，温客行的扇子和周子舒的软剑斗不是好吃的。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倏忽间已是刀扇齐舞，一齐向她飞来。她招架不住，竟然结结实实吃了个大满贯。这一下着实伤得不轻，她被击退在一旁，蓦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老婆子！”柳绿要上前接应桃红，却见温客行眼神中红光四起，一个飞身便拦住柳绿去路。旋转半身，伸手便掐住了柳绿脖子。先前故意不去攻击柳绿，这会儿可不作他想了，竟是掐着柳绿脖子将其狠狠掷在桃红面前的地方。一时间柳绿咳嗽一声，也突出一大口鲜血来。

“你们两个年轻人这么对待我们老头子老婆子。胜之不武。”桃红眼看大势已去，心意转动，连忙说道。

“你们两个所谓正道人士，趁人之危，也非君子所为。”温客行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哼，鬼王人人得而除之。老婆子，不必求他，我早算过要与你死在一处。我没有遗憾。”

“还真是令人感动。那我就成全你们。免得你们这对祸—害—遗—千—年！”温客行这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每个字似乎都力有千钧。说话间他眼中火光四起，一个移行换步，已到了两人面前。手上动作零落，掐住两人脖子，就要发动最后一击。

“慢！”周子舒适时喊道。

“阿絮？”温客行骤然收功，疑惑地看着周子舒。

周子舒看着温客行那样子，虽是大敌当前，因而身形狠辣了些，但控他杀起人来，心魔又起，便道：“我们急着赶路，这两个老家伙已被打成重伤，难成气候，就不要杀了吧。”

温客行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好，阿絮说不杀，就不杀。但废了他们武功还是要的。”他说着，手上骤然发力，打在两人天灵盖上，这个动作持续了好几秒钟。桃红柳绿两人连一声“不要”也没喊出来，不一会儿便成了废人似的瘫软在了地上。

两人相顾呜咽，桃红哭道：“没了武功，我们这一把老骨头还有什么用。你不如杀了我们吧。”

“不，阿絮说不杀你们，那就不杀。”温客行笑道，“想寻死，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他说着，牵了周子舒便跳上马车。

周子舒看看桃红柳绿，又看看温客行，皱了皱眉，心中不无担心地随之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