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房子和妈妈同岁,今年整五十九了,白云深处有人家,我小的时候外公外婆就生活在白云深处。
坐在自己家门口的我总是想外婆家离天空一定比我家更近,毕竟山那么高。外公外婆的家是在山顶上,我们家算是在山脚下。
虽然目光所及,但是交通不方便,走路要好几个小时,还是陡峭的山路。小的时候外公外婆在地里干活,妈妈在我家门口就能看见,在哪个年代没有电话,外公外婆有什么事情基本都是在山上对着我家这边大声呼喊爸爸的名字。外婆经常生病,需要请医生,爸爸就带着做赤脚医生的堂哥去给外婆看病。
一晃我也有快三十年没有去过这个地方呢,小的时候我身体不好,也不爱走路,爱偷懒的我总是被爸爸,叔叔,舅舅背着去外公家。
妈妈她们兄弟姐妹四个都在这里长大,那个时候外公脑子活,能吃苦,在这个山上算是非常富裕的人家。最多的时候一个人负担四个孩子上学,最大的妈妈也读到高中毕业,舅舅二姨读书都成了山沟沟里飞出的金凤凰,以前他们就是外公的骄傲。
到了我们这一代外公就更加骄傲了,好几个都是名校毕业,尽管他总是唠叨我们要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个有五十多年党龄的老头不管是做领导的儿子媳妇还是姑娘女婿回来都要被唠叨,电话里也会嘱咐我们不要光忙着赚钱。
前两年舅舅他们和远方回乡探亲的亲人们一起回了趟老家留下的照片,还是那么熟悉亲切,就像记忆从未走远一样。
小的时候门前的院子被外公外婆打理的干干净净,前面种了一排花花草草,屋后还有几颗好大的核桃树。家里有一个被舅舅换新淘汰回来的录音机,那个时候舅舅已经是镇上一所初中的英语老师了,二姨也出来工作了,小姨还在读书,我是唯一的孩子,恃宠而骄。
农忙的时候妈妈忙,会把我放在外婆家很遗憾的是那个时候我完全找不到山里的乐趣,那个时候我觉得山里的日子百无聊赖。天黑了盼天亮,天亮了也没有小朋友一起玩,特别想在家里和堂兄弟姐妹,邻居一起打打闹闹的日子。
但是后来小我五岁的弟弟却十分喜欢这山里的生活,一去能玩好几个月再回家,外婆家里似乎总要吃不完的好东西,零食。
我十岁左右的时候,舅舅舅妈决定在镇上修建大house,外公山上的木材爸爸,还有外公请的小工朝山下运,一车一车的拉走。舅舅的豪宅建好了,外公外婆也就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和土地山林。
外公外婆和外公的哥哥是整个山上最早跟随子女搬迁的人,那个时代就是光宗耀祖的存在,这个土胚房也卖给了邻居。辗转几十年,当年买外公房子的人也在几十年后搬到了山下,距离外公他们离开这里已经整整二十七年了,年久失修但是房子却屹立不倒。
小的时候学习《愚公移山》的时候疑惑愚公为何不搬家,外公曾经有很多机会走出大山工作。一想到老母亲年轻丧偶一个人把两兄弟拉扯大的不容易,哥哥已经做了村书记,外公就放弃了去城里做凤凰的选择,年轻的时候一直守在山上,任劳任怨供子女上学,也一直到太婆婆离开外公都没有离开过那座山。
当外公外婆跟着儿子下山生活的时候四个儿女都已经成家立业,后来,舅舅舅妈工作努力步步升迁从镇上,到县城,到市里,越走越远。上了年龄的外公外婆似乎一直不太喜欢城里的喧嚣,再一次回到我家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外婆是一个与人为善的人,平时不太多话,家里的细活干的很细致,但是身体弱,得经常吃药,有时候还要住院。外面的活儿外公干的多,也干的好,还对几个女婿干的活儿横竖瞧不起上。外公一年在家种地种菜,喂猪,照顾外婆成了晚年生活的全部。
16年外婆去世了,剩下外公一个人,坚决不肯进城。永远都记得送完外婆后,子女都不得不陆续返回工作岗位。我们是最后离开的,怀里抱着四个月的女儿,外公曾经那么伟岸的背影那一刻苍老而又孤单,坐在车里忍不住泪如雨下。因为哪里还留着我们一生的牵挂,那个在我们心里坚强,倔强,固执,能干的老头,父母,哥哥嫂子,老伴都走了,儿女到不了的地方都是孤单和落寞。
爸爸妈妈跟随我们南下照顾孩子,好在二姨二姨夫也已经进城工作多年,一支烟的功夫就可以开车回趟家。外公养着一只猫,一只狗,以前听堂妹说外公对狗极好,有时候去家里听外公在说话,以为家里来人了,开门却是外公在和狗说话。
外公种庄稼种菜都是能手,每次回去舅舅舅妈,二姨的车后备箱塞满,外公都觉得特骄傲。现在外公也学会了打视频电话,四个孩子每天轮流接视频,今天吃什么,家里天气怎么样,孩子也会在视频里大声的叫着太太。
大山深处早已经通了车,舅舅舅妈,二姨二姨夫也开车带外公故地重游,因为哪里的青山绿水间也留着外公的爸爸妈妈,人越老这种思念也会越浓。
如今外公也快九十岁了,我们这一代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就只有外公一个人了。
生命的离去是谁都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但是我们还是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能够给予到外公更多的陪伴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