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粟

        似沙非沙， 似土非土。火车过陕西奔甘肃境内时，我透过车窗玻璃，静静地注视着近在眼前的奇景。除去初始的疑惑——这算黄土高原还是一垅一垅的沙坡？无人解惑，乐得自在。我一会把它当黄土高原的高坡看， 一会又视它为沙漠里的沙丘。脑海里随意变换，渐渐地竟着了迷。

        身上贴着南方人的标签，北方的景总是让我惊奇。

        蓝蓝的天空缀着白云，白云下与之遥相呼应的是充满生机的绿色原野，目之所及，我忍不住咧嘴笑了，窗外连绵不断的土坡好似一位长眠在此的巨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酣睡其中，做着属于自己的美梦。轰隆隆的火车从它的身旁驰过，我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它，却不知它此刻的梦中可会有我？

        飘浮的白云，似在嬉戏般变幻着身影投在土坡上，洒下一片清凉，此时的它又仿佛是大地母亲的臂膀，温柔地环抱着它附近的城镇与村庄，透过风透过云递送着属于自己的爱意。

        一路聊着天欣赏着窗外的美景，火车不经意间过了甘肃直奔青海西宁。傍晚时分在西宁换乘后，一路又马不停碲地飞驰着，只是明显感觉到车速放缓了。夜幕降临，我们行驶在世界上海拔最高，冻土里程最长的铁路——青藏铁路上。因为海拔高的原因，铁路两旁人烟稀少，车厢顶的照明准时关掉后，周围的一切才切切实实地融进了黑暗里。

        记忆中这还是头一次感受黑夜的黑与美。车窗外因为黑得实在，愈发突显了头顶的那一片天空。亮晶晶，闪烁烁的星星错综复杂地排列着，似乎只要手上握支笔就能随意地连线勾画自己想要的图案。太美太亮的星空，久违了许多年，久远得仿佛忘记了它的存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的星空，思绪不经意地飘到了小时候。

        那时夜晚的照明除了电，更多的是一盏一盏的煤油灯。月明风清星不稀的夏夜里，屋旁的空地上，藤架下，人群聚集着，侃大山，玩游戏，听故事……最让我怀念的是爷爷奶奶手里自制的大蒲扇，总是恰到好处地给身旁的小辈们扇几扇。这温馨的时刻，是只属于黑夜的爱意与美好。抬头仰望直至脖子微微酸痛，蓦然想起一句话——脚踏实地的同时，不要忘了抬头仰望。只是生活在车水马龙的都市里的人们，脚踏实地埋头苦干的时候，是否曾时时仰望这片隐藏在黑暗里的美丽星空？

        白天精神饱满的伙伴们，随着列车的摇摇晃晃进入了各自的梦乡，我犹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紧张又掩不住地激动，小心翼翼地等待着，等待着，去邂逅那传说中的高反姑娘。

       依稀记得是凌晨四点多醒的，抬头随意地往窗外一瞟，尖叫声差点就突破唇舌。鬼使神差地可劲地摇晃对面犹在梦中的小伙伴，这样的奇特美景，我不愿独赏。

        黑乎乎的地面上，染上了一种浓烈的晕黄。没见过日出的我，即使努力假装平静，依然抑制不住满心的欢喜，这算日出吧，我怎么有种见到了极光的梦幻。极光在这里看不到吧，那它怎么会美得如此地不可思议呢？二十几年难得一遇，我变得贪心了，从包里翻出手机，到处找角度拍，可是总拍不到满意的贴近真实的照片。等列车翻过几个山头，光线渐渐明朗起来的时候，我竟生出些悔意来。

        我为什么不早点醒呢，我为什么不好好找个角度坐下来，静静地欣赏它的美，然后去盗小伙伴们的图呢？我为什么要手贱地拿手机去拍照而错过这么美的景呢？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感觉自己赔大了。

        好在情绪来去都很快，我终是没有错过日出之后的辉煌。太阳被山头挡住，溢出来的日光还是染黄了天上的白云，不， 那不是白云，那是一块块亮得让人眼馋的黄金。黄金贴着山头，仿佛只要垫着脚尖就能够着，真是美得太贵重了点。

        第一次领略高原的高山与草原。说实话，山真不算高，但草原是真的很广阔。放眼望去，天地间仿佛除了白云、河流、湖泊和雪山，就只剩下草原了。

        一望无际的草原包围着青藏铁路，草原上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牦牛和绵羊。说实话，我对动物本身不感兴趣，真要说有，那也只是我心心念念惦记着的牦牛干与酥油茶。但是我喜欢他们的生活状态，粮食充足，无忧无虑，不惧严寒就没有所谓的娇生惯养，草原上处处是它们的家。

        山不高，却经不住高海拔。云层低矮，远远望去，依偎在山头，挂于空中，似棉絮似鹅毛，时而轻盈时而厚重。尤记得当第一座雪山挤进眼帘时内心的澎湃，痴痴地望着那洁白细腻厚实的雪层，我舔舔嘴唇，真想拿把勺子把它挖来做冰淇淋和沙冰吃。如果真能实现，谁还买什么阿根达斯啊。当然，这纯属意淫，有想法没胆量。

列车行走的青藏高原上，速度很缓慢，最适合观看窗外的风景。高山草原的景色里我尤喜欢湿地草原。有水流经过的区域，青草长的格外的绿。火车途经高海拔区域时，旁边的湿地上会结上一层薄薄的冰，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令我惊奇的是，在这样寒冷的草丛中竟然开出了颜色鲜艳，千姿百态的花儿。花儿虽然矮小，混迹在草丛里，植株最高也就20厘米左右，但它们依然拼命绽放着自己的美，山风吹过，花儿随风飘舞，摇曳多姿。

       列车途经唐古拉山，来时是风和日丽，大有风吹草低见牛羊之势。却怎样也想象不出短短几天不到，回来时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空中还正刮着鹅毛大雪。虽然此前跟团去林芝游玩途经米拉山口时，已经见识过雪域高原风光， 但因着能见度差，雪景带来的震撼远比不上回程时的一幕幕。眼睛恨不得胶在车窗上，脸紧贴着玻璃，感受着雪花的魄力。哗啦啦的大雪在风的帮助下，并不是从天而降，而是迎着列车，贴着地面，横扫过来，好似在它的源头，摆着许许多多的鼓风机。凝神注视着飘舞的雪花，我词穷了。嘴里念念叨叨地重复着一句话——我有好多年没看到下雪了。去年深圳百年一遇地下起了雪沙，我还以为是出现奇迹了呢，没想到，雪还没看到，雪沙已经被大家玩坏了，雪沙整出来的各种造型一时风靡深圳朋友圈。

       旅途中的美景，拍不完，更说不完，最美的总是正在经历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只能透过眼睛交给心，让它慢慢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