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事回忆(三)

早在父亲认识母亲之前,父亲已经认识了一位姑娘,并且和这位姑娘私定终身,只可惜彼此间有份无缘,阴差阳错,棒打鸳鸯,致使劳燕分飞。

义芸小姑经别人介绍,结识了邻村解放队刘政友时(我称小姑爷),小姑爷有位姐姐(我称刘大姑)仍待字闺中,因朱家已与刘家联姻,姐弟俩到朱家玩,让父亲与刘大姑有缘相识,父亲年轻时也较英俊,当年的刘大姑肯定是大美人一个,我第一次见到刘大姑时,她是快奔六十的人了,一看还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一副知识分子模样,现在她仍然健在,八十多岁的人,除满头银丝之外,仍然白皙丰满,轮廓清秀。

过去的青年男女要成家立业,基本上都依靠媒人的介绍,只要男方家庭条件不是太差,就结为秦晋之好,像父亲这种男女双方都有好感便偷偷私订终身的真不多,他们约定年底见面,男方再委托人上门提亲,那么为何不能趁热打铁即时解决问题呢?原来父亲要回到江南伐木,刘大姑也要到东至县亲戚家帮忙采茶,都说“好事不在忙中取”,刚认识不久就上门提亲,这既不符合农村风俗习惯,又不符合父亲的性格,他认为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他们二人不急,可刘大姑的父母着急,她父亲重男轻女,认为女孩子迟早都是人家的人,光消费又不能创造效益(过去妇女基本上不干农活),女儿早点找到婆家,家里少一口人吃饭,可以为大家庭减轻生活负担,恰巧这期间有热心人将刘大姑介绍到蔡店朱家(恰巧也姓朱,同姓不同宗),过去人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有了婚约就一锤定音,没有特殊原因都是一诺千金不反悔,当父亲买回许多花布衣料赶往刘家时,刘大姑已经是待嫁他人的新娘了,一场自由恋爱的婚姻就此被扼杀在摇篮之中,想一想真令人扼腕叹息。

母亲婚后第七年才怀上我,我猜我小时候可能是深受溺爱的,相对父亲而言已属中年得子,孩子来之不易,可惜我不记事。从我记事时起,家中已有二弟,男孩子大都比较调皮捣蛋,贪玩闯祸,惹是生非,带大人淘气之事不可避免地发生,甚至兄弟之间为食物,玩具,干家务活等小事,打得鬼哭狼嚎,如此一来,招致父母的打骂已成家常便饭,挨骂几乎是天天有,挨打也是三天一小顿,五天一大顿。

有一次,下庄老屋基周边脱了不少自家的土坯,当时还没有完全干透,早晨母亲让我和老二放猪,反复叮嘱不能让猪踩坏了土坯,由于自己贪玩,土坯偏偏被猪踩坏了不少,母亲发现后抄起棍子就来打我们,我们吓得逃了近一里地,老二跑得慢些,被母亲追到痛打了一顿,我跑得快,她估计追不到了,停止追赶才让我逃过一劫。到了自认为没有危险的地段,心想母亲余怒未消,此时回家是自投罗网,于是继续向南拐过黄庄大屋基,顺着黄家桥一口气跑到外公家,外公看见我一个人来了,还补问我一句,“你来我家你妈妈可知道?”我碍于面子,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因闯祸挨打是来避难的,装着若无其事地撒谎说“妈妈当然知道”。外公家的村庄有几十户人家,与我年纪相仿的发小很多,因为我从小经常跑来跑去,所以和他们彼此都非常熟悉,一来到外公家,立马就和他们打成一片,犯错挨打之事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直到第二天下午我为都叔楼家抬水(他家小孩子多,我和他儿子从池塘里用水桶取水,抬水倒入他家的水缸之中,贮存起来供人蓄饮用),父母找我找到外公家,才将我的谎言戳穿,随后被母亲领回了家,打是免了,但第一次撒谎且真相又被当众揭穿,令我羞愧难当。

母亲脾气暴躁,又一惯强势,在家说一不二,唯一的优点,就是为人处事还能够通情达理,外公的性格被她一脉相承,在五姐妹当中首屈一指。从我记事时就有印象,中年时的父母亲总是拌嘴,随着年龄地增大,父亲的脾气渐渐地变得平和,不得不事事顺着母亲,直到后来唯母亲马首是瞻。记得小时候一到过年过节,父母总是闹别扭,说起来都是捞不上筷子的小事,例如中秋节的中餐,父亲想红烧鸡仔,吃起来有滋味,母亲却要炖汤,说鸡汤好喝,或者是平时的晚餐,父亲喜欢将中午剩饭shā着吃(饭菜面一锅,汤汤水水的吃),母亲爱吃干饭,于是做饭的母亲,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了,父亲忍耐着性子接着继续做,饭菜都做好了,还要哄着母亲吃饭,他们矛盾的爆发,通常都是以父亲点燃导火索开始,中间上演你来我往的口水战,战争的主题永远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后以父亲负荆请罪自行灭火而谢幕,好在战争期间始终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这种暴风骤雨式的战斗,常常以速战速决的方式而结束。

正因为母亲脾气暴躁,性格倔强,所以我们一犯错误,她立马口到手也到,一边骂一边抄起家伙就打,手里有啥就用啥,手上无武器就拿起门边赶鸡鸭的粗竹棍子,不管你是头还是身子,几棍子下去不仅疼痛难忍,而且竹节处皆起包,严重时包上再出血,挂彩后几天也消失不掉。母亲一打骂,父亲立马帮腔,助纣为虐,母亲气消了,又心疼起我们来,痛骂父亲“一个端盆,一个就拿刀子”,意思是俩人一帮腔,将孩子至于死地而后快(应该一人扮红脸,一人扮黑脸)。为了让惩罚轻一点,我也颇费了一番脑筋,弟弟们犯错,见母亲拿棍子马上就跑,母亲在后面追赶,一直追上去打到了才解气,我却反其道而行之,看见母亲在找棍子,我立马迎上去,就像给别人拉架一样,一把抓住棍子,和母亲两人就纠缠在一起了,如同两个拳击手抱作一团,今人生畏的棍子瞬时就变得“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此时母亲只好用手在我身上拧,或者用拳头在我身上捶来解气,那种惩罚与竹棍子在身上抽打,已不可同日而语,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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