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这东西在于相处,跟身份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就像老陈这样一个铮铮的山东硬汉,在我跟前生生的哭了,我看得出来他多么伤心!
老陈是我打工的餐馆里公认的“睡神”,以快著称。只要闲起来,往哪哪一躺,保证一分钟之内就能听到呼噜声。一开始我还逗他,知道那天老板看到了,喊:“别闹,让他睡!”
为什么说老陈是硬汉?因为他除了在饭馆干厨子,还自己开一家早餐店。凌晨两点半,老陈起来,烧水和面座油,直忙到五点刚过,早起的人就来了。炸果子,老豆腐,嘎巴菜,吃的喝的,人来开口叫,人走豆浆凉。就这样,早点生意忙到九点钟,收了摊,就奔饭馆上班来了。
我们几个打荷的,切墩的,杂务的比老陈来的早点,但也是刚到。等大厨来分配了任务,我们才开始忙开,再看老陈干嘛了——旮旯里睡了。直到快十一点开始来客人了,他才起来。绝对的状态饱满,神清气爽!一通颠、翻、滑、溜直到下午两点多没客人了,他老人家就又去睡了。然后晚上的饭口又要鸡血四个小时,等他回到家十点了。也就能睡四个小时,接着又是第二天的忙碌。就这样,老陈坚持了七年!
早餐是他的老本行,一开始就干。厨师是后来学的,先后换了几家,这家的老板是本地人,看中了老陈的为人和一手地道的江湖菜,很是赏识他。
可就在此时此刻,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一个雷打不动正在睡觉的男人正坐在我的对面,哭了。就我和他。他静静的哭着,任泪水不断地留下来,手里拿着一把跟了他五年的勺子,断了!除了个头有点大,这是一把再常见不过的铁勺。“从我一开始学炒菜就是用它!没了它啥菜也炒不出来了。”
这番情感我理解。这把勺子承载了他的刻苦与艰辛,志向与目标。是伙伴,是亲人。如今断了,让我想起那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来。可这是英雄情怀,一个普通劳动者能有这样的情怀,既是信仰的力量,也是务实的力量,令人敬佩。
我曾问过老陈:累吗?他说习惯了。他一家四口,两个儿子,都在天津。他说干了这几年已经在天津给两个儿子买了房了。最后想给自己也买一套。听完,我服!
好一会儿了,老陈坐在我对面,来来回回把弄着已经成两截的勺子,也不说话。我说:“我认识一个焊工,今晚上找他给焊上怎么样?”他摇头。“那我这就去市场给你买个一样的来,怎么样?”他也摇头。我也知道这样劝是没有用,但也不知道如何劝,索性就陪他坐着。
又一会儿,老陈站起身,去自己包里找了一块深蓝色的绒布,把勺头和勺柄包在了一起。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走了。马上,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呼噜声。
他也许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准备好大哭一场的。毕竟之前的付出,全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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