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翁

今年夏天雨水不断，暴雨倾盆，洪水泛滥，气温一直偏低。第一次听到蝉声，已是七月下旬，未觉聒噪，倒是多了几份新奇！不觉“情以物迁，辞以情发”，“声以动容，德以象贤……。”

蝉声，先是使我忆起儿时诸多玩耍游戏、恶作剧。那时，每到晚上，我们就聚集在稻场上玩猫捉老鼠，赶羊羊，捉迷藏（老家称“强卯”）等游戏。白天，除了费尽心思觅食果腹，惹是生非，寻魂打架，滚铁环，打陀螺（老家称“打得螺”），捣蜂窝之外，多数时间则是穷尽手段捉弄、“残害”一些小生灵，如青蛙、知了、螳螂、蚂蚱、天牛（老家称“秋郎”）、金龟子（老家称“麻蒙”）、纺织娘（老家称“防线耙子”）、犀牛甲虫、土狗（庄子称“蝼蛄”）、蛐蛐等等。我们这群淘气鬼残害的最大动物应该是青蛙，最小的可能是蚂蚁吧！有时我们爬上几十米高的古树掏鸟窝；有时则搭人梯爬墙，在墙洞里掏麻雀蛋，那时的墙多为土墙，年久又风雨剥蚀，墙上洞多。麻雀蛋虽然只有小指头大小，我们却常用来打牙祭。遗憾的是麻雀蛋壳太薄，再小的火也会把它烧炸，能够弄到嘴里的也只有“一丢丢”（“一点点”），但是，口感、营养却很好。那会儿，我们的主食基本只有野菜，树皮，棉花叶等，在各种野菜凑合的所谓饭食中，能够见到零星点缀的几粒白米。虽然，乌龟、王八、蛇类、青蛙等随处可见,却无人食用。不过掏麻雀蛋风险很大，可能会从墙上跌落下来，有时还会掏到小蛇，自然会吓个半死。

蝉声，更令我想起小时候捕蝉的事儿。据说蝉有五只眼，警惕性高又善飞行，且总是栖息在较高的树枝上，因此，捕蝉需要智慧。首先，我们需要准备一根细长的竹竿，再弄一根尺余长、宽约5毫米的竹篾，将竹篾弯曲，两端并列合拢，使小篾圈类椭圆状，然后将并列合拢的竹篾两端插入细竹竿顶端、捆紧，捕蝉工具就制成了。

清晨，我们扛着它在左邻又舍屋前屋后晃，发现屋檐下有蜘蛛网，即将竹竿顶端的小篾圈伸进蜘蛛网中搅动，我们称之为“搅缦子”。上午的蜘蛛网粘性强，午后的蜘蛛网就不怎么粘了。待篾圈上的蜘蛛网有了一定的厚度，我们就将糊满蜘蛛网的小篾圈谨慎地伸进树丛，至正在树上忘情欢唱的蝉的背后，冷不防，呼的一下按住蝉的后背，一只蝉就被粘住捕获了！当然用这个工具捕获蜻蜓、蝴蝶也很好玩。……！

后来，我们又学会一种全新的捕蝉技术——钓蝉。即用一根长尺余、透明的钓鱼线，打成活结，活结圈直径以3至5厘米为宜，钓鱼线的另一端则系在一根长长的麻杆或者竹竿顶端，然后我们拿起麻杆，悄悄将活结伸到蝉的背后去框它的头。这蝉刚从地下爬到地上，根本不食人间烟火，更不知人世间处处险恶，处处陷阱，反而十分天真的用两只前爪逗弄这透明的鱼线，此时，我们用脆劲迅速轻轻地将麻杆往下一扯，活结即将蝉的头部套牢，任蝉有翅也难飞，更不用说“插翅”了。蝉即刻成了我们这帮淘气鬼的俘虏。真的，与蝉相比，我的确算是个强者！ 随后我们摘下马汗菜（又名“马齿苋”）花蕾上类似头套的东西，用它分别套住（蒙住）蝉的双眼，再将其放飞。目睹飞行中四处碰壁、撞树的蝉，我们这群小“法西斯”笑得前仰后翻，开心得要死！有时，我们只蒙住蝉的一只眼，让它飞圈圈……！

若干年以后，一日下班回家，在家门口，遇见一群如当年我一样的调皮鬼，他们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找我讨要酱油和醋。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捕获这么多蝉，经野火烧烤剥壳之后，正找酱油醋拌和，准备美食，还特别说蝉的腹部是一坨纯瘦肉！

听说，蝉腹部这一坨纯瘦肉已是当今餐桌上一道美食了！

看来，强者对弱者的迫害，以至饕餮，总在不断进步、升级！

中学时，曾读过法国作家法布尔的说明文《蝉》，蝉在未成年时，在漆黑潮湿的地下生活大概有四年之久，待成年后爬到地上，仅有一个月阳光下的美好生活。它们在大自然中、在阳光下、在KTV倾情欢唱、嗨歌一个月，旋即涅槃转入地下活动。想一想，“什么样的钹声能响亮到足以歌颂它那得来不易刹那欢愉呢”！什么样的歌声能有如此深厚的底蕴呢！

唐代著名诗人骆宾王，因多次上书讽刺武则天而被下狱，在狱中，他写下五言律诗《在狱咏蝉》，“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骆宾王以蝉比兴，咏蝉的高洁品行以抒悲愤，寄托实在遥深！

今天，我若向这些小生灵忏悔，已经非常苍白，且有假慈悲、作秀之嫌。但愿蝉像“那一只蟋蟀”，无论我飘落何处，都能作我一生的邻居！

附：布翁书法、雕刻作业，骆宾王《在狱咏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