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谢家主卧里,李鹤东冲了个澡,带着一身水汽走进卧室。
谢金斜倚在床头翻看一本古旧的书,复古样式的床头上有精美的雕花,团花簇锦似的将他围起来,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违和,反倒是好看得紧。
“爷们儿,你快些去洗,好早些歇着。”李鹤东把他满目的疲惫看在眼里,不由得催促他。
“这么急的么?”谢金抬眼,从玳瑁眼镜的上缘看他,眼睛微微眯起,都是戏谑。
李鹤东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就算不想害羞,还是挡不住脸色带着脖颈,一路泛红了下去。
“您就仗着这是在自己家里,挺直了腰板欺负我。”李鹤东站在那儿红了会儿脸,也没想出什么一语致胜的法子,只得怏怏得放弃,从另一边默默爬上了床。
“小东东你丧不丧良心?”谢金丢了书,转身就去搂人。湿润微凉的肌肤入手滑嫩,带着洗发水清新香味的水汽递进鼻子里,把谢金因为劳累有些沙哑的嗓子都浸润了不少:“这儿也是你家啊….还有,人家哪里欺负你了?”
换个193的大个子说话的时候“人家人家”的,或者说,就算没有193,说话娘们儿唧唧的,李鹤东能拾起鞋左右开弓打他大嘴巴。可对着谢金不行。别说不舍得扇人嘴巴,反倒是这故意矫情绵软的话儿进了耳朵,觉得受用的很,听多了,还有点…舒服?
李鹤东用劲摇摇头,把那点旖旎的思想甩出去,坚决认为是谢金屋子里有古怪。他的房间里,属于他的气息太浓厚了,让李鹤东觉得有点受不住。
“…你怎么能这么污蔑人家呢….”
李鹤东一会儿没留神,那位已经假模假式的“哭”上了。
用他亲哥李云杰的话说:“冬子要说疼人,那是从骨头缝里头使的。饶是你割了他皮肉,抽了筋血,断骨撒髓,你也伤不到他疼的那个。为什么呢?他给人藏在骨头缝里暖着,动弹动弹就紧凑厮磨,您哪处去寻?”
明知道谢金爱逗他,他还是回回都不忍心晾着,抬手别扭的摸摸谢金臂膀,软着语气安抚:“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
“补偿补偿!”略微有些干的嘴唇微微撅起,朝他这面递过来。
李鹤东条件反射的往后一退,后脑勺磕在床头板上。“咚”的一声响,谢金一愣,赶紧上手去查看。李鹤东被自己囧到不行,有点气急败坏的甩了谢金的手,语气了带了点恶狠狠:“洗澡切!”
前一天晚上被谢金撩到心绪不平的李鹤东理所当然的起晚了。
等他简单洗漱,懵着头走出房间的时候,门口候了有段时间的家仆赶紧上来招呼:“东少爷早。”
“早….”李鹤东有点不好意思:“天儿也不早了。”
家仆们这两天也看出来了,李鹤东就是面儿上看起来有点凶,其实没架子好说话,对人很温和的。所以听见他的嘟哝,也就没忍着,掩着嘴笑出了声儿。
“谢金呢?”他挠挠头,问。
“哦,管家说,少爷交代了,等东少爷起了,就到前头待客厅去找他。少爷在前面等着。”家仆自是知道他不知道该怎么走,便前头引着到:“东少爷这边走,我带您过去。”
“有劳了。”李鹤东信步跟上。
李鹤东随着人走过谢家前后院之间的花园,抵达前院的大楼。如他所说,谢金的确就等在待客厅,不过,不是他一个人在,还有个人。
那人…很正经。就字面意义上的正经。穿着合身整洁的西装,头发都花白了。在李鹤东进门,谢金起身迎来时,他也站起身,朝着李鹤东颔首。
“我不知道你有客人….”李鹤东以为谢金在会客,有些不好意思。
“不算是客人。”谢金也不避讳,上前来牵他的手。
也是了,自打李鹤东来了谢家,谢金不只是不避讳,有时候甚至是让李鹤东觉得他有些张扬了。就单对两个人的关系而言。
“这是凌叔。”谢金向他介绍:“凌叔是一位技艺高超的纹身师。主系的这里,”谢金拽着李鹤东的那只手直接贴在自己胸口示意:“都是经过凌叔的手。”
虽然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但李鹤东还是朝着那位招呼:“凌叔你好。”
“东少爷客气了。”凌叔笑眯眯的,加上在这一身装扮和年纪,一点也不像个搞纹身的新潮人设:“少谢爷说您之前有做过纹身,那倒是省去些事情。不过我这个色料与外头的还有些不同。得先做个测试,免得过敏以后出事。东少爷这边请。”
李鹤东不明所以,转头看看谢金,满脸鼓励,也就随他去了。
等人真的被扒了上衣躺在一个软垫的躺椅床上时,李鹤东才反应过来问:“这是要纹什么?”
“谢家的家徽。少谢爷没说么?”凌叔有点意外。
“家徽?”李鹤东扑腾着起身:“谢金!”
“我着急定你下来。”谢金没被他的气急败坏感染:“你要真的不愿意,这还有个机会,不过是最后一回。你不应承,我以后都不说了。”
李鹤东是个极别扭的人。他虽一直知晓谢金对他的情谊,却又总在心底给自己提醒,那可能只是一时兴趣。他或许只是玩玩。早早失去父母,和兄长相依为命的闯荡生活让他骨子里透着点傲气,也侵了些自卑。他把傲气用在了生活工作的各方各面,唯独把这份自卑,给了爱情。
“谢金….”他声音都颤着,带着掩不住的哭腔:“爷….”
“我在呢。”谢金蹲在他躺椅边,捧着他的手,抵着自己额头:“我求你,应我。”
谢金何尝这样郑重的说一个“求”字?倘若他真的软骨头,又怎么会背离谢家,云城,出现在德城,出现在西城销金窟?
“为什么是这里?”李鹤东指指自己的右胸口位置。他记得那家徽分明是纹在左边的。
“这样,我们拥抱的时候,它们就能贴在一起了。”谢金笑着回答他。却在心底补上几句话:“真有一天,你要走,我挡不住人毁去这纹身,却舍不得真的割去你心头一块肉。这是我最后能给你,仅有的自由了。”
几小时后,谢家担任重要职位的子弟都收到了消息:谢家新贵东少爷,入主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