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孩子零食都吃腻了,往往是在琳琅满目的零食前踌躇良久都不知道选啥好。想想我们小时候,哪有闲钱买零食?商店里也没有什么零食可选。我们解馋的零食大多都是不花钱的,一年四季我们都能找到不花钱的零食吃。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万物复苏的初春时节,有一种叫茅草的草开始发出碧绿的嫩芽,等到嫩牙渐渐长大,茎尖部分便渐渐膨大,里面孕育着嫩穗,在嫩穗伸出叶包之前,把茎尖用手拔出来,就叫做“打杠子”也叫打“菰菰荻”。杠子就是我们春天最爱的野生零食。剥开后,吃里面的纯白或者乳白色的长条绒毛状的东西,甜丝丝的,感觉也很美味。每到春天,放学后或者节假日我们就去田间地头“打杠子”,打杠子也是我们的乐趣。现在在湖边的草地上看到杠子,有时也打着玩儿,但是已经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也玩不出当年的乐趣。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杨万里的这两句诗中就有我们可以吃的两种零食。初夏萌芽的小荷,经夏风的吹拂后便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虽说花无百日红,但荷花的凋谢不是悲哀,因为它孕育了自己的一群孩子。这时候便是我们的好时光了。我们觉得一个个身穿碧绿衣裙的莲蓬仙子比一朵朵荷花还要美,因为它们可以供我们解馋。那时候我家的门前就有一个种藕的池塘(我们叫湾),莲蓬刚熟的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就用拴了钩子的长竹竿去钩,有时候也让大人下湾去采。抱着莲蓬躲到树荫下,剥开莲蓬的外衣,取出一颗颗圆柱形的莲子,就像是获得了一颗颗珍珠似的欣喜若狂。嫩甜的莲子入口回味无穷,采食莲子的乐趣也回味无穷。辛弃疾的“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就是最贴切的写照。
立在小荷上的蜻蜓也是我们的美食。夏天的时候蜻蜓很多,特别是快要下雨的时候,蜻蜓满天飞,而且飞得很低。我们小孩子们就用大掃把来捕,很多时候捕空,运气好了也能捕住数只,我们先是把玩一番,然后就烤熟了吃,虽没有多少肉,但是吃着也很香。
夏天同样吃法的零食还有蝉的幼虫(我们叫节流鬼),它们在地下蛰伏四五年,一旦钻出地面,很多就会惨遭厄运。从傍晚开始我们就进行“捕猎”行动啦。最开始我们是在树林的地面上寻找那种不规则的小洞,挖开来就能逮住节流鬼。我们有时会错挖了蚂蚁窝。再晚一点就拿着手电筒去找爬上树的节流鬼,这样最省事,也最有收获。临睡前再去找一遍,以免有漏网之鱼。即使这样还是有很多大命的节流鬼蜕变成蝉,继续完成它们短暂而嘹亮的一生。节流鬼一般是油炸好吃,但那时油也很金贵,所以还是煎炒的比较多,我们也有时会自己烤。节流鬼富含蛋白质,很是美味。那时的节流鬼都是野生的,不像现在买来的多数是养殖的。
象征着丰收的秋天“零食”最多。“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记得小时候特别盼望秋收时节收玉米。嫩玉米煮来吃,那是清香扑鼻。那时候煮玉米都是用大铁锅,娘总是把拣出来的能用指甲掐动的玉米一股脑都煮出来,我们便美美地吃个够。还有一种吃法是烤着吃。一般是快做熟饭的时候扔进大锅底下,埋到余火中,一会儿就烤得金黄,这种吃法比煮着吃香很多。我们小孩子们有时在地里扒了嫩玉米在地头上就开烤了。我们两边支起两块砖头,把玉米架到砖头上,下面就地取材找些碎树枝啥的柴火,用火柴点着就可以了。有时会烤得黑乎乎的,那也得吃,吃完每人嘴上像长了胡子,大家就开始哈哈大笑。除了嫩玉米可以当零食吃,部分玉米秸也可以当零食吃,我们叫甜棒。那时候就盼着奶奶和娘晚上收工回家的时候带回来的成捆的甜棒,然后剥去皮,美美地咀嚼它甜甜的汁水,这时候觉得好像整个秋天都是甜的。其实这一捆甜棒也不容易得,因为不是所有的玉米秸秆都甜,大人们需要凭经验精心的挑选。我们有时候也跟大人去田里自己找甜棒吃。咬咬这根,尝尝那根,找到甜的就美美地吃起来。我还因此差点丢命。我七八岁的时候吧,非要闹着跟大人去田里吃甜棒,跑着跑着被玉米秸捆绊倒了,趴到了尖尖的玉米茬子上,玉米茬子穿破了下巴,顿时血流如注,大人们抱起我就往医院跑,还好,只是缝了三两针,喉咙和气管都完好无损,如果再偏一点点我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秋天另一种能吃的零食叫“苘(音青qing)馍馍”,它是“黄花白腹一枝青”的苘麻的嫩果。苘麻开非常漂亮的小黄花,秋天它会结出像磨盘一样的嫩果,它里面的白色籽粒和芝麻有几分相似,吃起来味道清新香甜。苘麻結嫩果的时候我们便纷纷去掐,因为它一般长在水边,要伸着胳膊去够,有时脚还会陷进淤泥里。我们一般用荷叶兜回家去剥了皮吃。那时以此为食者大有人在。在网上曾见有人以诗记之:
“田间坡上野苘麻
早岁艰难也养家
犹忆儿时剥嫩籽
平分美味再折花”
还有一种零食叫甜根儿,也可以在秋天挖采。它是“茅草”的根径。它横生于地下,就像细细的软软的白甘蔗一样,一节一节的。用铁掀或者镢头挖出来,用水洗了,嚼它的汁水吃或者煮水喝,据说不仅可以解馋还可以清热解毒。
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冬天,万物凋零,满目寂寥,整个冬天能吃的菜就只有囤到土坑里的大白菜和胡萝卜,还谈什么不花钱的零食呢?想来想去还真有,那就是白雪和冰块。每逢天降大雪的时候,迅速堆积的雪看上去洁白无瑕,吃一把清凉的雪,感觉也蛮好。吃冰块那是常有的事。那时候没有自来水,每家都有一个存水的大瓷缸,即使把缸放在屋里也是经常会结厚厚的冰。每天早晨做饭的时候先得把厚厚的冰砸开取水,看到砸碎的冰块总是忍不住用已经冻烂的小手抓起一块滑溜溜的冰放进嘴里,虽然索然无味,但也像现在的孩子吃了冰激淋一样过瘾。
小时候那些不花钱的零食仿佛是我们的美梦,因为乐趣;又仿佛是我们的噩梦,因为贫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