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次和陈同学见面是2023年地3月份,我们已经4年多没有见面,这些年在微信上聊天甚少。那次见面并不是刻意安排的重逢,而是藉由妈妈去南昌检查身体,顺便约了陈同学吃个饭,几年未见,叙叙旧,还一点人情。
陈同学瘦削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被社会捶打过,有些拘谨,聊起天来是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夹叙夹议,聊了聊这些年的经历,勾勒出一个大体的轮廓,这些年并不容易,生活之下,普通人都在负重前行。
到了吃饭的时间,陈同学带着我和妈妈去了附近一家南昌菜馆,作为东道主,他尽了地主之谊,整个用餐氛围很融洽。用餐完毕,我准备去前台结账,陈同学拦下了我,说他在点餐的时候已经去前台买过单了。我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种小事确实也是陈同学的行事风格。
他走的时候,我给了他拿了几盒我从上海带过来的蝴蝶酥,还有妈妈给他买的零食水果,东西不是很贵重,他收下了,看得出他挺开心。
最近想起大学的一些回忆,也想起了陈同学,于是想写写他。
初相识
那年我们都是18岁,刚刚步入大学,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的年纪,也热衷于认识新的朋友。
认识陈同学是因为参加了一个校外活动,一个学姐提起我和陈同学是老乡,可以认识认识。
对他的第一印象是高高瘦瘦,有些清秀,戴着一副黑框眼睛,鼻梁高挺,立体的瓜子脸,皮肤有点黑,嘴巴不笑的时候也有弧度,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第一次见面也很简单,那是初秋的某个傍晚,我们在田径场上散步聊天,他请我喝了一杯奶茶,天色渐晚,于是我们分道扬镳各自回了宿舍。
后来的时间也只是断断续续的聊聊天,偶尔他会给我帮个小忙,慢慢成了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一切都平淡如水。
删好友
大一上学期,参加了校外的一个培训,负债报了课程,数目较大,后面因为还款的压力,无心学业,精神崩溃,大一下学期开学不久便休了学。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段时间,爷爷去世了,大伯去世了,二伯去世了。休学、负债、最爱的亲人去世,生活变得一团糟,精神陷入了抑郁状态,七零八落的,时常找朋友诉苦,散播负面能量,慢慢朋友们厌烦了,避恐不及。
没人理我了,我也不再和任何人诉说了,安静地删了一些朋友的QQ,陈同学也不例外。
一个人渡劫。
重逢
一年后,我重返校园。想想真是不可思议,漫长的一年,在描写它的时候,三个字就可以略过,中间的波澜和艰涩都一笔带过。
旷日持久的心理建设之后,重整旗鼓,返校后懂得珍视失而复得的学习机会,一切又是新的开始,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开学没多久,一个平常的晚自习结束后,下楼梯的时候,有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面露惊奇,随即也回了一个笑容,嬉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到宿舍后,手机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是陈同学,想了想,还是通过了好友申请。
我知道他一年前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一个正常人的正常反应,谁会愿意听一个才认识一个学期的朋友每天倾诉那么多负能量呢?更何况办理休学前和陈同学的最后一顿饭,他还给我点了两个鸡腿,并耐心宽慰了我一段时间。
愧疚
陈同学是一个善良的人,我认为他是有些愧疚的,即便他不应该愧疚,并没有亏欠我什么。但是他之后的种种善意,我都解读成了对朋友愧疚的弥补。我没有问过他,只是顺其自然的继续我们的友谊。
我们的联系并不热络,断断续续,在各自的生活里改变着。偶尔约出来吃个饭,看个电影或者聊聊天。许多细碎的记忆变得模糊,但在漫长的三年里,还是留下了一些弥足珍贵的回忆。
大二那年,春节过后,我提前回学校,考完了科目四,顺利拿到驾照。这是复学后考的第一个资格证,于我而言是里程碑式的事件,虽然是件小事,但在休学那年我无限的憧憬着,学习一些技能,考取一些证书,为了庆祝我小小的成就,他请我吃了烤鱼,看了一场钢管舞表演。
后来我在学校谈了一段短暂的恋爱,分手后陷入了一段时间的阵痛,他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告诉我,当我需要他随时会出现。
一天下午情绪上头,悲伤不能自已,我给他发了信息,他问我在哪儿,我说在校门口,他说,等他五分钟。
那天下午坐在学校对面建设银行的花坛边上,我哭得歇斯底里,姿色平平的脸,一哭更丑了。当时的对象就是这么说的,你生气的时候样子真的好丑。陈同学安慰着我,以至于路过的人来来往往,以为是小情侣在吵架。
有一回陈同学和朋友一起骑行去西藏,去了很久很久,偶尔能看到他发朋友圈,讲诉骑行过程中遇到的趣事和艰险。他回学校后给我带了一份纪念品,生肖猪的摆件,白玉色的玛瑙,晶莹剔透,那是我与西藏离得最近的一次。
还有一次我参加了市里举行的百里践行活动,没有伙伴,独自一人前往。在去往集合地的地铁上,我眯着眼睛假寐,突然手机一震,我看到陈同学给我发了消息,是我刚刚眯着眼睛睡觉的照片。我一抬头,看到他果然坐在对面,他和我攀谈起来,无巧不成书,他也是去百里践行,旁边还有他的女同学。
于是我们三人结伴,一路上他给我拍了许多照片,也讲了很多笑话,我记得那个愉快的夏日。
再后来陈同学谈恋爱了,我们很久没再见过面。有一次一个共同好友邀请我去KTV,陈同学也去了,还带了他的女友,挺可爱的一个女孩。我们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在KTV玩了一会儿我觉得无趣,便和朋友招呼先回学校了。陈同学说他送我一段,我说不用,他执意。出去后我说你女朋友会生气的,他说不会,很久没见你了,想聊聊天。
一万元
大三下学期,我的妈妈突然病倒,那时候正是我学习状态爆棚的时候,妈妈的病令我猝不及防。她一个人在老家,爸爸在外务工,弟弟和我在外求学,妈妈病的不轻,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后手术。爸妈都是没主意的人,我说我在学校旁边租个房子吧,等妈妈手术完再回家。于是就这么决定了。
陈同学知道后来看望过两次,带着牛奶和水果,和我妈妈说了一番体己话,晚上陪着我和妈妈去了秋水广场闲逛,给我们拍照留恋。
吃药调理三个月后,妈妈的身体达到了手术要求,家里原本凑齐了手术费,中间出现突发意外,钱不够了。陈同学知道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头脑发懵地去给我借了一万元,说治病要紧,这个钱你以后慢慢还我,我相信你。我一时语愕。
陈同学和我经济上都陷入了窘境,他向女朋友主动提了分手,称不想女朋友受苦。不久后他后悔了,那个女生很快有了新的对象,意味着他的初恋就此终结。
我们回归各自的轨道,带着感激与歉意,负重前行。
毕业
时间一眨眼到了大四,我完成了大学所有的学习目标,拿到了许多证书和奖学金,找好了实习工作,在上海。
2019年毕业答辩完,我和陈同学见了最后一面,他每天在各种兼职中穿梭,有着自己的酸甜苦辣,发生着自己的故事,他的生活我了解的并不多,他也总是报喜不报忧。即便如此,眼神里的疲惫和瘦消的身体也告诉了我答案。
最后一次见面,他说请我看一场电影,我推辞,不要破费了,我们当时过得都很拮据。他说,没关系,我在影视城做兼职,免费的。
电影演的是人间悲剧,电影结束,我们都泪流满面,像极了我们自己的生活。陈同学说,希望你以后可以过得很好。期待许多年后,我们重逢的时候可以轻描淡写的谈起大学生活。
后来我知道了,那场电影,是他兼职一天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