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ECHO

1

二十四岁的时候，她三年的初恋走到了终点，办理出国的护照本来只是为了逼男友舒帆（笔名，台湾著名作家）跟她结婚，后来假戏真做了。在闷热的机场，父母抹着眼泪叮嘱她在国外凡事要忍让，吃亏就是便宜，她搞不懂吃亏怎么就是便宜了。正准备要和父母分辨吃亏不一定就是便宜的道理时，机务人员就把她推进飞机。

在台湾文化学院，她念的是哲学，到西班牙马德里文哲学院，她的专业没有变。

她是一个传奇而浪漫的女子，1943年3月26日在重庆出生，时值抗日战争，因此父亲给她取名叫陈懋平，有盼望和平的意思，懋是她这一代的字辈，可三岁的她怎么也不会写懋字，后来她直接把懋字去掉改成陈平。她不喜欢和同龄的孩子们玩游戏，偶尔在一起捉迷藏，她会跑到墓地里面去，别人怎么也找不到她。

她五岁半就在看红楼梦，初二的时候几乎把市面上的世界名著读完。

因为嗜书如命，数学成绩不怎么好，初二的时候数学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羞辱了她，于是她决定离开学校，开始了七年的辍学生涯，在家里父亲教她英文和古诗文，十三岁开始学画，十六岁处女作《惑》在《现代文学》上发表，从此她投出去的文章从来没有被退回过。

她，就是台湾著名女作家三毛。

2

到西班牙后的第一个圣诞节，三毛收到了一个高三的学生送的礼物和祝福，当时三毛已经大学三年级了，看着比自己小六岁多，还戴着法国帽的帅气西班牙小伙荷西，她开心不已，之后就和荷西成了好朋友。但三毛只觉得自己的身份于荷西来说只是一个姐姐而已，于是对经常逃课来看自己的荷西说：“以后不要再逃课，再逃课就不理你了。”

可是荷西还是一如既往地逃课来看三毛，直到深冬大雪飘飞的一天，荷西在大树下一脸认真地对三毛说：“ECHO（三毛的英文名），你等我六年，我有四年大学要念，还有两年兵役要服，六年一过，我就娶你，好不好？”

三毛说：“我们都还年轻，你也才高三，怎么就想结婚了呢？”

荷西说：“我是碰到你之后才想结婚的。”

这时三毛才意识到荷西是认真的，可是这样大胆的表白还是吓了自己一跳，在三毛心里，荷西是一个优秀的美男子，但还不是那个跟自己结婚的人，为了打消荷西的念头，三毛很坚决地说：“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我是有男朋友的。”

荷西受挫，但没有生气，而是望着三毛，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最后挥了挥他的法国帽，对三毛说：“ECHO，再见。”

3

三毛的男朋友似乎有意无意地换来换去，有一个日本籍富商还给她买了汽车，三毛只能逃之夭夭。到德国歌德书院学习，一个后来成为外交官的同学曾跟她在一起过一段时间，那时三毛在学德语，不怎么理想，于是这个德国男友便说，你这样以后怎么当外交官的太太，三毛听后很不高兴，索性离开了这个男友，到美国后又被一个台湾籍的博士追求，但三毛都无动于衷。

出国四年多后三毛回到台湾，任教于文化大学和政工干校。

荷西托一个朋友捎来他的近照和一封信，照片上硕壮结实的帅小伙正在河里捉鱼，留一脸的大胡子，在灿烂的阳光下眉开眼笑。信里面说：ECHO，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在我十八岁的那个下雪的晚上，你告诉我，你不再见我了，你知道那个少年伏枕流了一夜的泪，想要自杀吗？这么多年来，你还记得我吗？我和你约的期限是六年。

而三毛也没太在意这些，只是感觉六年过去，荷西确实是长大了。之后三毛认识了一个德裔男子，并很快相恋，在结婚前夕，上天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德裔男子因为心脏病发作猝死在自己怀里。

自杀未遂，三毛再次飞向西班牙。

“荷西，我回来了！”到西班牙后三毛在荷西的妹妹的鼓动下给还在南方服最后一个月兵役的荷西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4

一天，一个朋友说有要事要三毛去她家。

她根本不记得这一天是荷西来看她的日子，而三毛与女友外出的下午，荷西打了十多个长途电话给她却找不到人。临近晚上时三毛便又匆匆赶去好朋友家，见面时被推进一个房间，好朋友只是叫她闭上眼，突然三毛被人拦腰抱起，旋转飞舞着，三毛睁眼一看，竟然是荷西！

她开心得说不出话来，就任由这样的快乐变成旋涡将她围绕在里面。

荷西把三毛带回家，门打开的时候，里面全是三毛的放大照片，由于年代已久，一些照片开始发黄，看着满屋的照片，再看看眼前的男人，三毛说：“荷西，记得六年前最大的愿望吗？如果我告诉你，我要嫁给你，会太晚吗？”荷西流着泪说：“不晚，一点不晚，一点都不晚！”

荷西又问三毛：“你是不是一定要嫁有钱人？”

三毛说：“ 如果我不爱他，他是百万富翁我也不嫁，如果我爱他，他是千万富翁我也嫁。”

荷西：“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嫁有钱人。”

三毛：“也有例外的时候。”

荷西：“如果跟我呢？”

三毛：“那只要有吃得饱的钱就算了。”

荷西思索了一下，说：“你吃得多吗？”

三毛十分小心的回答：“不多，不多，以后还可以少吃点。”

荷西说：“我们结婚吧，我知道你性情不好，心地却是很好的，吵架打架都可能发生，不过我们还是要结婚。”

5

冬天很快来了，一个寒冷的早晨，荷西和三毛在马德里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三毛穿了件大衣，领子拉高得挡住眼睛以下的部位，手中的面包一点点搓碎散给脚边的麻雀吃，荷西也缩在厚厚的大外套里，荷西手里拿一本航海的书，突然问：“三毛，你明年有什么计划？”

三毛说：“想去撒哈拉沙漠。你呢？”

荷西说：“我夏天要去航海，好不容易念书，服兵役，都告一段落了。”没等三毛说太多，荷西又急切地问：“你去撒哈拉预备住多久？去做什么？”

三毛说：“我要去认识沙漠。”

荷西本来是想叫三毛一起去希腊爱琴海潜水的，可是三毛总是有自己的很多事情，但荷西对于三毛来说有一个优点，就是任何三毛所做的事情，在别人看来也许是疯狂的行为，荷西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因此跟他在一起三毛也是快乐的。不过这次荷西还是有点失落，他声音提高了一点说到：“认识你那么久了，你总是东奔西跑，好不容易我服完兵役了，你又要单独走，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

麻雀被吓飞，三毛静静地没有说话。

“你真的坚持要去沙漠？”荷西又问到。

三毛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她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

“好。”荷西负气地说完后又埋头看航海的书。

荷西是那个时候西班牙国内最顶尖的潜水工程师，像他这样优秀的人绝对不超过二十个，他对大海有多爱，只有他自己知道，也正如三毛对沙漠的爱一样，别人是无法动摇这一份执着的，但荷西最大的执着，是爱三毛。

6

翌年二月，荷西却向矿磷公司申请到了一份在撒哈拉沙漠的工作，他放弃到爱琴海潜水只是想到沙漠里照顾三毛。获悉的三毛写信劝荷西，说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荷西回信说：“我想得很清楚，要留住你在我身边，只有跟你结婚，要不然我的心永远不能减去这份痛楚的感觉。我们夏天结婚好吗？我在沙漠等你。”就这样一封平淡的信，三毛差不多看了十遍，然后将信塞在长裤口袋里，到街上散步了一个晚上，回来就下决定了。

三毛飞赴撒哈拉沙漠，在阿雍机场，终于见到分别了三个月的荷西，他穿着卡其布土色军装式的衬衫，很脏的牛仔裤，拥抱三毛的手臂很有力，双手却粗糙不堪，头发胡子上盖满了黄黄的尘土，风将他的脸吹得焦红，眼光好似有受了创伤的隐痛。看到这转变，三毛心里抽痛了一下，其实在荷西为了自己先来沙漠受苦时，三毛心里就已经决定要跟他天涯海角一起流浪下去了。

回到家里，荷西容光焕发高兴得像个孩子地说到：“好，现在可以结婚了。”

不过三毛说要三个月之后，因为她要去撒哈拉沙漠各处看看，荷西自然答应了，在三毛各处旅行的时间里，荷西很努力地挣钱，还亲手做了一些家具。三个月之后，他们开始张罗结婚的事，因为国籍不同，又是在西属撒哈拉领地，因此结婚的手续十分麻烦，他们只得听从法院的安排，到处准备各类文件。

最后他们还浪漫地去当地影院看了一场电影，算是对单身生活的告别。

没有房，没有车，没有床架，没有衣柜，没有瓦斯，没有家具，没有水，没有电，没有吃的，没有穿的，甚至没有一件新娘的嫁衣和一朵鲜花，但他们还是要结婚，当天三毛来回走了好几次两公里的路程，多买了几桶淡水为结婚做准备，累得倒在床上睡着。

下午荷西手中抱着一个盒子进门就大叫：“快起来，我有东西要送你。”口气兴奋得很。

三毛跳起来去抢盒子，一边说到：“肯定是花。”

“沙漠里哪里变得出花嘛，真是。”荷西有点失望地说到。

打开盒子，三毛先看到的就是两个黑洞洞的眼睛，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副完整的骆驼头骨，三毛平生最喜欢收藏这些东西，高兴得搂住荷西。这个结婚礼物，是荷西在沙漠里走了很久才找到的，三毛把它放在书架上。

因为没有车，三毛和荷西就这样一路走着去小镇上公证结婚，漫无边际的黄沙，辽阔而庞大的天空下，只有两个渺小的身影在一点一点的移动着，四周寂静无比，这时候撒哈拉沙漠的黄昏景色，是最美丽的。

7

结婚之后，荷西更加努力地工作，三毛每天都准时爬到房顶上朝荷西回来的方向张望，荷西不在的时间，三毛就洗衣做饭，真正做起了家庭主妇，撒哈拉沙漠的生活条件非常艰苦，这里没有电视、收音机、书报等现代文明生活该有的摆设与配置，甚至大部分的时间里是没有电的，但这是自己的选择，而且有最爱的人陪着自己，三毛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荷西工作的矿磷工地远在离家有一百公里来回路程的地方，荷西下班后会先来找三毛，夜深了再坐交通车赶回公司的宿舍。三毛白天一个人去四十公里外的镇上，跟着卖水的大卡车，奔驰到几百里外的沙漠，晚上一个人搭帐篷睡在游牧民族附近。生活终于好了一点，他们就请向导，租吉普车，往西走，经过马克贝斯，进入阿尔及利亚，再转回西属撒哈拉沙漠，由斯马拉斜进毛里塔尼亚直到新內加边界，再由另一条路上行到西属沙漠下方的“维亚西纳略”，最后回到阿雍。

三毛发现荷西真的与以前的那些男友不同，他们的话题大都谈论哲学、文学、艺术、人生等宽泛的道理，这些东西虽然让人自觉高雅，但不免又过于虚假飘渺，而跟荷西在一起，却是那样的亲近自然、自由无比，这才是三毛想要的东西。在文章里她写到：“这是一种很平淡深远的结合，我从来没有热烈地爱过他，但是我一样觉得十分幸福而舒适。”

幸福而舒适的生活又让她拿起了久搁十年的笔，她开始以笔名三毛在《联合报》的刊物上陆续发表一系列脍炙人口的文章，后来情况好了一些，他们添了一些家具，有了自己的汽车，三毛就每天接送荷西。

荷西不上班的时候，他们就会开车在小镇周边到处转悠。

很快，融入这片土地的三毛当起了医生的角色，义务为邻居和当地一些不愿意到医院就诊的妇女看病。一天，他们还兴奋地驾着车去一百二十公里的地方找化石，尽管遇险但总算全身而退；去偷看撒哈拉威人独特的洗澡方式，被发现后翻悬崖逃跑；又去海边等潮水退后打渔来买，总之一切都是那么幸福自由。

可惜的是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

1975年西属撒哈拉开始闹独立，没落的西班牙政府不得不放弃这一块殖民地，但摩洛哥和毛里塔尼亚很快便入侵这一块沙漠，荷西和三毛在动荡的局势下不得不离开沙漠。三毛先到大迦纳利岛，荷西所在的矿磷公司还在开工，三毛每天等待荷西时，要抽三包烟。结果，荷西奇迹般地出现在三毛眼前，喜极而泣，荷西掏出大把的钱给三毛看，他变卖了一些带不走的东西。三毛感到幸福与欢喜，经过这一次考验，三毛对荷西恩爱有加，别人的丈夫乱世逃难只带一只手提包，脸色苍白，口袋无钱，还乱发脾气，比起曾经那些和自己谈文学谈哲学的人，荷西实在好太多了。

8

岛上的生活并不理想，三毛还出了一次车祸，荷西又失业，两人暂时仅靠三毛的稿费维持生计，三毛甚至还写信给蒋经国，让他给这个“台湾的女婿”安排一份工作，得到的答复是没有适合的工作。不久三毛旧病复发，不得不回台治病。

荷西努力了好久终于在尼日利亚的一家德国潜水小公司谋得一份差事，三毛病除归来后他们搬到了丹娜丽芙岛十字港。荷西参加人造海滩工程，他们过得不错，工程完后他们又搬回大迦纳利岛，荷西新工作又来，要去拉笆玛岛。之前有过一次环岛旅行，三毛对这里的印象是山清水秀，杏花遍野，有中国江南水乡般的田园之美，故地重来，三毛却心生不详之感，长年的脊椎病、坐骨神经痛、胸口不时发痛等这些毛病，使她自认为大限将至，她甚至偷偷找律师立了遗嘱。

荷西努力加班，终于在结婚六周年纪念日给三毛买了一块表。

“以后的一分一秒你都不能忘记我，让它来替你数。”抱住三毛，荷西说到。似乎是某种暗示，场景有点凄凉，三毛的心里突然疼痛起来，她一直回想少年时的荷西，十八岁时那个大树下痴情地跟自己告白的孩子，十二年后，竟然成了枕边人，一切恍惚如梦。

“荷西，我爱你。”三毛发疯似地推醒身边的人，说到。

“等你这句话等了那么多年，你终于说出来了。”荷西哭了。

十二年了，三毛第一次说爱荷西，苦恋三毛六年，又为三毛放弃在西班牙的前途，背离家人跑到撒哈拉沙漠受苦，为矿磷公司工作，在战乱中把整个家搬到岛上，又一次又一次沉入海底打捞沉船来维持生计，这一切，都只是为一个大自己六岁并且一开始并不爱自己的人，也许只有荷西自己知道，做这一切的缘由是什么。

一句“我爱你”，荷西等了十二年。

9

一次，一家刊物让三毛假设自己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为前提来写稿。

荷西问：“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你会做什么？”

当时三毛正在厨房揉面，她举起满是面粉的双手摸了荷西的头发，慢慢地说：“傻子，我是不会死的，因为我还要给你做饺子呢！”其实在三毛心里，也曾做过这样的假设，如果生命只剩下三个月，她会守住自己的家，护住自己的丈夫，但三毛知道，一个有责任的人，是没有死亡的权利的。

不过她还是认真地对荷西说：“荷西——要是我死了，你一定要答应我再娶，温柔些的女孩子好，听见没有？”

“你神经，讲这些做什么——”荷西不耐烦地回到。

三毛依然认真说：“不神经，先跟你说清楚，不再婚，我是灵魂永远都不能安息的。”

荷西生气地说：“你最近不正常，不跟你讲话。要是你死了，我一把火把家烧掉，然后上船去飘到老死——”

“放火也可以，只要你再婚——”

没有再说什么，荷西轻轻把门关上就出去了。

三毛父母从台湾岛欧洲旅行，绕道西班牙去看望他们夫妇，三毛先陪父母在西班牙过了十六天，再回到加纳利群岛。荷西请假来接机，见到三毛的父母，荷西一手抱着一个，没有多余的手抱三毛，他就喊三毛走过去，把三个人抱在怀里，并且还用中文喊了一句“爸爸！妈妈！”

一个月后，三毛的父母就要离开了，他们与荷西约好明年还要再来，到时候一定要看到外孙。送他们到机场，荷西跳过花丛，只为再多看一眼已经起飞的飞机里的亲人们，三毛不停地挥手，终于看不到荷西了，旁边的一个太太问三毛，那是你丈夫吗？简短交谈了几句，太太给三毛一张名片，上面是“某某的未亡人”。

在西班牙的风俗里，这是寡妇的意思。

1979年9月30日，中国人过中秋的第二天，在英国伦敦，半夜一点钟，房门敲响，三毛警觉到一定是荷西出了什么事，来通知她的英国太太极力想让三毛保持镇定，要她坐下来慢慢说，三毛不肯坐，连声喊到：“荷西死了？你是不是来告诉我荷西死了？”

这位太太只好据实说：“他们正在打捞荷西的尸体。”

两天后，荷西的尸体才被一个男子打捞上来。

10

荷西下葬的墓地，也是生前他们经常走过的地方。

三毛常常一个人来到墓地，一坐下来就是一天，直到那个守墓人拿着旧钥匙向她走来，缓缓地说到：“太太，回去吧，天暗了。”三毛才道谢着起身离开，跟着守墓人穿过一排又一排的十字架，清晨六点墓地开门的时候，三毛又等在了门口。墓地坐落在一个高坡，在那里可以看到荷西以前下水工作的地方，可以看见古老的小镇，可以看见静静无声的大海，但三毛再也看不见大胡子的荷西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用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荷西·马利安·葛罗——安息，墓碑下面刻着“你的妻子纪念你”。之后，在父母的扶持下，三毛回到了台湾，后来她又孤身一人来到拉笆玛岛，荷西的坟墓已经荒芜，她又重新粉刷了被抚摸得模糊的荷西的全名，一次又一次地，在荷西的墓前，三毛不争气地哭了。

失去荷西的三毛，生活突然被掏空，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海。

荷西死的时候，有父母在身边，三毛才没有自杀，回到台湾，好友琼瑶也花了七个小时的时间终于让三毛许下不死的诺言，可是荷西的死早已带走了三毛的全部，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是多余。

1991年1月4日凌晨两点，在台湾荣民总医院三毛用丝袜结束生命，终于又飞赴荷西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