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在黑夜里安静呼吸睡眠,月亮在黑色的帘幕之下躲藏着,不想见人,远处一两点星光模糊地点缀着寂寥的无边的夜空。
他还没有入睡,翻来覆去睡不着,周围是室友的梦中呓语,加之伴随着磨牙的声音,他更是清醒了。干脆坐起来,到阳台站一站。脑子很乱,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如果不这样做,一切平静都会毁掉。他的手抓着栏杆更紧了,冰凉的感觉从身体触及到灵魂深处,他决定了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改变,向来如此……
那场意外,真的是场意外。
无偿献血,作为一名成年公民,是值得骄傲的。他和小伙伴们一起约好去的,献爱心,做善事。自己一向生活习惯良好,不抽烟不纹身,甚至室友都嫌弃他的洁癖严重,身体也一直棒棒的。一袋血可以挽救一次生命啊,想着这样无私的善举,心中是一份喜悦与自豪,即使抽血时的那点痛算个什么呢。可是,几天后一个陌生电话击碎了这份光荣与骄傲,是的,他的血液有问题,需要去防疫站复检。什么问题?能有什么问题?一定是检查出错了。虽然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心却总是悬在半空里,不能感到踏实,恍恍惚惚的渡过了几天,整个人都不好了。最害怕的就是未知的东西,它永远考验着你的心脏承受能力,无论消息好坏。他有些害怕了,如果是真的有问题呢?该怎么办?吃药有作用呢?会不会死啊?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HIV阳性。可是是怎么传染上的呢?那次去旅行时用的那个大叔的剃须刀?还是哪一次用了没消毒的医疗器具?哪一次伤口的相互接触?如何染上的,他难以知晓。为何生病的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他才仅仅二十岁啊,他还有满腔抱负未实现,他还想做很多很多的事。可是呢,命运总喜欢开着玩笑,把美好都揉碎了摊开给人看。
他没有告诉其他人,包括父母与挚友。要怎么启齿?要怎么让旁人接受一个异类?慢慢地,他开始疏远他的室友,不和他们一起吃饭,也打算搬出去住,以一种要隔离全世界的姿态,解决这件事,或者说是逃避。焦灼的痛苦使他有一种想从窗户向下跳的冲动,苦涩的孤独把他从一个阳光大男孩榨成心事重重的少年。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力犹如两只大锤,把他的傲骨敲裂,把他的灵气击散。
小城在黑夜里安静呼吸睡眠,月亮在黑色的帘幕之下躲藏着,不想见人,远处一两点星光模糊地点缀着寂寥的无边的夜空。他,还没有入睡……终身一跃,或许真的可以像鸟一样自由了。
可是,他想起了爸妈,他不敢先走。他想起贯穿他整个青春期的女孩说的,真正的英雄是把看似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难道就这么甘心认命了吗?难道就没有重新翻牌的机会了?他知道自己可能要会失去被爱的权利,可是手中依然握着爱人的责任。
“你那么迟站在那里干嘛,龟儿子爬回来睡觉。”室友还是那么粗鲁,可是却是那么亲切啊。生活总是如此,给你一记耳光的时候顺便给你附属的东西,比如,珍惜。原来能够好好呼吸就是一种幸福。第二天,他还是搬离了寝室,为了室友,也为了自己。第三天,他请了长假,回了一趟家,像小的时候,那么期待的回家。后来,从别人口中才知道,他成为了一位艾滋病青年志愿者。再后来,听说他还活着,还上过一次电视,是什么最有用的无用人。
只愿一切悲剧都是一场噩梦,梦醒来,一切都结束了。黑夜里的城市从来不黑,因为有千家百户里都有一盏灯,照亮漂泊的灵魂留宿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