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是z先生的乡。
夏日的乡,白天狂热,如直射一般,人在太阳底下无处躲藏。到了晚上,人虽然如猴子一样灵巧地出入房门,生怕留出空隙,但只要一入睡,不知从哪钻进来的蚊子一哄而上,准备要大块朵颐一翻。于是,起身和蚊子战斗,直至最后人精疲力尽、蚊子心满意足,这一晚才算过去。
冬日的乡,真是冷啊,洗手、洗碗任何和水有关的动作,都令人心惊胆颤,那刺骨的凉直让寒到心底。白天还好,晚上才更考验人。虽然只有脑袋露在外面,但觉得所有的寒气直袭过来,冻得生疼,把头缩进棉花被里,里面的闷热又让人喘不过气来。只盼快点进入梦乡,寒气被挡在梦外。
没想到秋日的乡,竟然如此之好。直让人爱得想住一天,再住一天。
乡的清晨和夜晚
清晨,天空如波墨一般的黑渐渐转为墨蓝,房门的窗户上透出深蓝色的光。开始有狗吠声和鸡鸣声,两种声音交相辉映——这是乡村的清晨。城里的清晨由鸟叫声拉开序幕,像一首协凑曲,婉转悠扬;而乡村的清晨像一首独奏曲,狗吠与鸡鸣声互相辉映、错落有致。
拉开房门、打开院门,乡村的路还在清醒中,寂静无声。过一条路就到了农田。这正是收割的季节。许多人家种了辣椒,都是小红色的尖椒,收割的尖椒躺在陇间,一头是密密麻麻的红色,一头是细细的土褐色,整齐划一。田间只能供一人走的土路上,零零星星地落了红椒——显然是被遗弃了,有的红椒灰头土脸地钻到了土里,有的露出了里面浅黄色的种子。俯身拣起,不一会儿,就堆满了手掌心。
棉花正在收割,许是每家播种的时间不同,每块地的成熟程度也不同。有的摘完了棉桃,空留下枯枝在田间;有的棉桃还挺立在枝头,枝枯桃盛;还有的是褐绿色的叶子,上面还有绿色的未开的像一枚鸡蛋的花骨朵。Z先生摘下一枚,他说回到家晒在阳光下,不久就能开出白色的棉花。现在这枚棉花骨朵正沐浴在阳台的阳光里。
昨晚下了露水,棉花的叶子上还残留着夜里的露珠。在一个角落,一朵奶白色的花正在开放——这竟是棉花的花。把眼前的花与日后的棉桃联想到一起,让人想象匮乏。
农人种了玉米,收割完的玉米杆平铺在田间,有如黄色的地毯。还有的竖起来,交错而立,倒像是待检阅的一仗队。
转身,一轮红日正在升起。这是在城里见到的太阳吗?这轮红日大得如面盆,而在城里见到的却只如银盘。红日染红了天尽头的天与山,还有山上的塔,所有物件都笼罩在红光之中。田间也由远及近地披上了一层金光,此时一片静谧与安祥。
穿过马路,有农人打招呼。他身后的车子上是捆得密密匝匝辣椒垛。我们的早晨刚刚开始,农人的早晨快要结束了。
乡间倒处是牵牛花,墙根处,石头墙上,还有屋顶的檐,爬满了紫红的牵牛花。这让朴实的风景添了一抹动人之处。这样细小的美景,乡人也见怪不怪了。看我拿手机拍照,他们说,这有啥好拍的,没啥好看的。他们说这话时,还不忘手里的活计。
空气里弥漫着木柴的呛鼻的烟熏味,有农家开始做早饭了。
秋天的乡的夜晚也惹人怜爱,没有酷热没有凄寒,披一件长衫,就可坐在院里喝茶望天。星星闪着耀眼的光,在这一方天空下竟有如此多的星星。城里的星晚上都躲在哪儿了呢?关了院门,周边渐渐安静下来,邻居的狗吠声慢慢变成了呜噎声,鸡早就没了声响,它们和主人一起开始享受一天中难得的清闲时光。
我们的说话声渐渐显得空旷,整个村庄寂静无声,看看表,才是九点钟,乡村的夜已经开始了。周边似乎都要睡去,在这个巨大的摇篮里,我们也入乡随俗。
夜里传来几声狗的叫声,乡村的夜已经深睡过去,恍惚间,这声音有如梦里。
古村
这里有一座明清时代留下的石头寨,据今有三四百年的历史,这里还曾是刘邓大军战役医院。历史与荣耀,让这座城显得与众不同。
村落是以古村为中心,向四周发展。年代一久,古村成了村中之村。沿着村中的街道向古村走去,在我问到了没有时,同行人提醒早进入了古村。我回头望去,走过路的平凡清晰,并未明确标注古村的界限。
古村的墙由石头砌成,每个院落里的房屋有两层之高,最高处是凹凸起落的城墙,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向外延深的凹槽,是为了引水之用。保存好的院落,有门有锁有墙,只能透过门缝向里观望,里面荒草遍地,房屋隐映在荒草后面。大多院落没有落锁,甚至连门也没有,直可自由进出。断落的臂,破损的屋,保持着同一种姿势,在历史的冲刷中早已没了表情,无从看到它的喜怒哀乐,它们只是静默着,不知是我们看它,还是它看我们。
断裂的木板横在两墙之间,木板是深黑色,不知是经历了火的烘烤,还是经过雨水阳光的洗礼,成了如此厚重的颜色。木板从中间处自然断裂,断裂的痕迹交错,像环抱着的手臂。
有的院落里种了南瓜,攀爬着到了外墙,鲜绿色扶在墙上,还偶有南瓜隐现,此时,历史的厚重与生命的鲜活如此深刻辉映。一根断落了的电线露在外面,原来古村在未保护之前,还住着人家,为了保持原始的风貌,统一管理,人大都搬到了古村的外面。
问这里的历史与背景,村人都说不清楚,只知道是祖上留下的宅子,回来查了资料,才知古村的典故。而村中除了两处新立的牌匾外,提示这里的历史价值,竟没有一处介绍。如此看去,古村或许还要荒废下去,但在开发与不开发之间,我还是倾向后者,不如就让它保持着原始风貌,它本来的面目。
出村,走过一条窄仄的羊肠小道。一位老人在一处房屋前,坐在地上,拿着铁锨把一堆泥土一样的东西从这头运到那头。他坐在那儿,活动的半径小,只把那些东西移动了半米远。我回头望一眼,又望一眼。不知如何消解这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