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重温了一遍陈可辛导演的电影《亲爱的》,认认真真看完整部电影,注意到几个感人至深的小细节,回味良久,不禁泪目。
(一)
当田文军费尽千辛万苦找到被拐的儿子后,在当地公安局的楼梯拐角处,为了找儿子历经磨难都没流下一滴眼泪的他最终没有控制住自己压抑的感情,慢慢地蹲在在台阶上像个孩子似地嚎啕大哭,泪流满面。从丢失儿子的着急、自责、无奈到遍寻不得的失望、痛苦渐至绝望再到找到儿子后的兴奋、解脱以及最后儿子却不认自己的心酸、愧疚,一路跋山涉水走来,无数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让这个故作坚强的并不怎么高大的男人在前妻面前涕泗横流,不能自已。那一刻,替田文军高兴,又替他心疼,好想冲进屏幕里抱抱他,告诉他,没关系啊,你是一个真正的父亲。
(二)
夜晚,田文军要下楼倒垃圾,走到门口,关了门,犹豫了一下,转身把正在熟睡的儿子抱起,放在肩上,小心翼翼地扛着儿子去倒垃圾。可以想见,经历了这样一件痛彻心扉的事后,田文军到底有多害怕儿子再一次从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不见。那种失而复得害怕再次丢失的紧张心情,那种来自一位父亲的深情与厚爱,无需多言,都被这个动作表现得淋漓尽致。
(三)
在田鹏的生日宴上,韩总当众宣布自己妻子怀孕。六年的时间,他们一直在找,发誓绝对不会再要孩子,会永远找下去。可一次又一次的寻找,换来的只是冷冰冰的失望,失望攒得多了,攒够了,就变成了绝望,像一捧凉透了的死灰,再无复燃的可能。就像他在给田文军的微信上说的“我做了这么多,偏偏找到的是你,我找不动了”,他们累了,找不动也等不起了。韩总仰头饮完一杯酒,俯身给了田鹏一个很深很深的吻。那一刻,他把田鹏当成了自己的小宝,他要“背叛”他的小宝了,他也要背叛那个一直坚持的自己了。他转身离开,蹲在一个橱窗前痛哭流涕,还要回头张望,生怕别人看到自己的悲伤。然而在一条自我背叛的路上,无论是谁都会回头张望。堂堂的男子汉,此时脆弱得像一个受尽伤害的孩子。他的心里肯定是满满的愧疚吧,这世界太残酷,他终究还是要对不起他的孩子了。
(四)
李红琴悄悄去看田鹏,被扛着儿子的田文军看到。田文军说狠话拒绝她,赶她走, 她没办法,只得用近乎乞求的声音叮嘱田文军“别让孩子吃桃,他会过敏”。田文军转身离开,在黑暗中默默擦了把眼泪。记得田文军在刚一开始录视频寻找孩子时,特意在最后说道“如果有人买了我的儿子,他吃桃子过敏,千万不要给他吃桃子”。其实想来,李红琴又有什么错呢?她也只不过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罢了。她甚至比田文军更可怜,被没有生育功能的愚昧的丈夫欺骗,好不容易养大两个孩子,却又活生生地被夺走,就连远远地看一眼的权利都没有。她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与决绝,独自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深圳,为了拼凑出原来的那个家放弃了自己的尊严。然而,现实太残酷,命运的车轮将她仅存的希望辗成了粉末,被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潮裹挟着,消散在风里,什么也看不见了。
(五)
最值得品味的是田文军和鲁晓娟之间的感情。田文军和鲁晓娟离婚的原因电影中并未提到,但从两人的日常相处中可以看出,是两人对追求的巨大差异造成了他们的分开。田文军对鲁晓娟和自己的不同有过一句评价“只是我认命,你不认命。”所以,田文军甘心守在破旧的小巷子里开网吧,一字一句教孩子唱陕西方言的童谣;而鲁晓娟则打扮得光鲜亮丽,出入在明亮的办公室里,给孩子买昂贵的蛋糕,希望孩子说普通话。孩子丢了后,田文军天南海北地找,没有结果,只得回来。原来的房东要把房子租给别人,赶他走,田文军求他,挣扎无果,一抬头,一袭黑衣的鲁晓娟坐在对面,面无表情。两人对视了一眼,太多的感情包含在这一眼万年的目光里。鲁晓娟走进店里,问,“你睡得好吗?”田文军说,“睡不着,真希望不睡。”鲁晓娟递给他一瓶药,“吃了这个能睡个好觉,要是好用告诉我。”从头到尾俩人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言语中也无情感起伏。但就是这两句没有什么感情的对白,让人相信,他们是真的相爱过。孩子找到后,鲁晓娟蹲在地上抱住双臂痛哭,田文军没有上前安慰,而是站在旁边,看着她,想要靠近,又没有靠近,眼睛湿润,嘴唇颤抖,心里即便已经千山万水,然而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毕竟他们已经不在一起了,那种节制和隐忍,于无声处更见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