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燃燒在心底的火

每年衹要一到寒冷的季節,或者一到春節前夕,我就會忍不住地想念那團火。

有時就特別奇怪,年齡又沒有到靠追憶往事過活的老年,為什麼總是會回憶和想念過去呢?

後來發現,想念過去,不是因為老了,是因為過去的某種時光太匆匆了,樂在其中得還沒回過神來呢,喀嚓就被各種離開,無情地斬斷了。

愛你的人永遠的離開了,或者是特定的環境,或遙遠,或摧毁地再也無法回歸了,所以才彌足珍貴地,讓人心心念念。

這種頓悟,其實是在前年才明白過來的。

夏天的某個午後,被弟弟帶去他岳母家玩耍,站在小鎮上,別人家的院子裡,看著曾經在母親手裡也養過的金錢菊,鳳仙花,正在妖嬈地盛放時,眼淚瞬間就來了。

岳母悄悄地對弟弟説,你姐這是沒在自家院子待夠啊……

就像曾經吃過的美味,無法再次吃到時,總想自己動手做,即使味道不盡相同,但整個人會充滿了憧憬和力量。

所以心裡想念的那一團火,是每年春節老家里的那盆炭火。

每天清晨一個火盆會被放在院子里的廊簷下,或者臺階下的大理石地面上,用枯枝敗葉把炭塊引燃了,再被長輩們端進客廳里,以防點燃時的煤烟熏黑了室內的白色屋頂。

精巧的鑄鐵火盆,像一只倒扣過來的頭盔,只是頭盔多了四條腿,可以倒過來蹲在地上,盆沿処寬寬的,雕刻有花紋,似乎是花朵圖案盤旋一圈。

用來夾炭塊的鉗子,我們家的也不同于別人家燒柴用的大火鉗子,而是小巧的醫用彎嘴鉗子,兩頭都有可以咬合的卡扣,無論拿在任何人手中,都可以隨時準確地夾到細碎的雜物。

直到年初六拿到花友送的夾枯叶的止血鉗子時,一種熟悉的感情又再次被喚醒。曾經在若干年前被母親弟弟握在手中,用來夾炭的那把彎彎嘴的小鉗子,原來是醫院里外科手術廢棄的止血鉗,卻被母親淘來了夾炭烤火用,想來母親骨子裡是個很精緻細膩的人兒。

就像母親早年拆了姥爺給的唱戲用過的道具~花旦頭戴的珠釵,穿成手串給我佩戴一樣,五顏六色又亮閃閃的圓珠或者橢圓形珠子,邊緣処甚至還有尖銳的玻璃茬,被母親搭配著穿在一起,戴在細細手腕上的驚豔,是那個物質匱乏年代里,單純小女生最華麗的飾品。

還有母親早年做店鋪生意,中年在院子里養花,平房屋頂上養多肉,菜地里种各種蔬菜一樣。

母親這些廢物被再利用的節約,以及對生活熱愛的情趣,潛意識地直接影響到了下一代的生活審美和習慣,比如我日常的各種節約財迷和摳門,還有開店串珠子許多年,和小弟弟都不同程度地喜歡養植物許多年。

長大后,我們沒有了院子,我們分別在不同的城市,遠離家曏千里之外,在鋼筋混凝土的房間裡,複製和更新著曾經經歷過的一切,也許都是來自母親從小無形的傳承吧。

祇有每年春節的那幾天裡,奶奶母親小弟弟和我才有時間一起圍坐在火盆周圍,都是愛宅的性格,靈魂才有機會更親近。

爺爺父親還有大弟弟是愛到處跑的,他們很少會圍著火盆安靜地坐下來。

奶奶會烤著炭火隨手剝上一碗大蒜,以備她炒菜時用,母親會盯著電視手伸在火盆上面悄悄打盹,小弟弟會拿來炸好的蘇肉麻葉,放在炭火上烤熱了,突然塞進我嘴裡,嚇我一跳,但很快我會再跑去廚房,拿來更多的炸魚和可以烤來吃的油炸美味。

有時燒烤食物滴落的油煙會在炭火盆里,冒起一陣小火焰,引來奶奶或母親的呵斥,好脾氣的小弟弟嘿嘿呲牙一笑,照樣繼續烤好吃的。

烤著火吃著熱騰騰,脆生生的年貨,有時門外正飄著大雪,起身去院子裡的雪地上攢一個雪團,順便用雪球清洗下玩炭火黑了的小手,那時的雪花大片晶瑩剔透,屋頂,樹枝上,白茫茫的被雪花一片片地覆蓋著。

如今奶奶和母親去了另外一個世界里作伴,這一切衹能留在當事人的腦海浬,也許會被某個特定的物件和時刻喚醒,也許會被更多的記憶沉積在心底深處。

是被遺忘還是被拿出來翻曬,都是未知的不確定,大千世界,殃殃眾生,誰又會在乎,這樣瑣碎細微又平凡的某個瞬間?

像一片樹葉或者一個氣泡,一枚花瓣或者是一隻小動物,忽然恰好飄落在松樹上突然滴落的一滴,或者一團松脂里一樣,軟軟香香的松脂慢慢凝固,經過時光的變遷逐漸形成琥珀蜜蠟,定格成永恆,還是飄落在空氣中被遺忘於大自然裡,都是人類各種生物無法掌控的偶然。

所以不管任何人,如何成功失敗,如何貪戀討厭塵世,結果終歸都要拋下一切,無奈離開。

而感嘆早晚都要離開的每一個靈魂,容易令人頹廢,讓人打不起精神,所以回憶讓人歡喜讓人憂愁。

與其嘆息無奈,不如為眼前的每天找點新鮮的樂趣,刺激漸漸麻木衰老的神經,製造get更多的快樂指數。

於是我打起精神,淘寶篩選後,拍來了白色碳爐,點火用的固體酒精,無煙炭球,黑色炭塊,同等尺寸的燒烤网。

在特別寒涼的某天,在忽然思念親人的某個時刻,拿出小小的白色碳爐,清理下前一天燃燒過的灰燼,用小毛刷刷把它裏外沖洗乾淨了,輕輕地卡在一個白色鐵藝网盆上。

那年小弟弟陪我從上海宜家買來的帶網格的小花盆,拿出裡面白色的小花桶,就剩下了原白色的網格鏤空花籃,把碳爐卡進去,剛剛好,左右用力掰平兩邊的鉄框,就成了兩個手柄,不進提高了碳爐的高度,還有利於來回移動碳爐的位置,不燙手,又貌美。

當打火機按下去,一團火苗在藍色固體酒精里點燃,覆蓋上適量的炭塊捧去陽臺上,幾分鐘就可以收穫一爐溫暖和熱烈。

或煮一鍋白茶,或溫一壺普洱。

阡陌間的葉片清香,柔滑漫過唇齒間,是平常日子里,一種唯有自知的幸福爆棚感。

图片发自简书App

或用錫紙盒子裝上蘑菇,點上剁椒。

炒鍋里翻滾的口蘑,此刻被去掉小白腿,平躺在錫紙盒內,漸漸被炭火慢烤出來的一汪水,加上剁椒的咸鮮,是夜晚下酒解饞,又不長肉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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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可以加熱各種水果,香蕉烤熟了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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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屬於自己的屋子里,假裝回到多年前的冬天,兩個稚嫩少年和親人們圍爐烤火,笑語盈盈,香氣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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