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经过潩水路桥头,听到有喇叭声:鄢陵热豆腐、大豆腐脑。有心吃,可天色尚早,决定第二天。结果昨天到七点多才下班,风还特别大,虽然已经想到不一定还在那,依然走那条路,果然没有。今天准时下班,路上一直想着这事儿,嚯,果然在!怎能错过?停车扎好,还特意留心有没有网上支付,没带现金。
很快就盛好端上来了,满满一碗,溜沿儿!老板还说烫到他了,我接过来汤水也滴我一手。碗用的是保温不锈钢的,加一层塑料袋,大家都懂的,免洗碗。果然豆腐是那种粗糙有气孔的大豆腐,有黑灰色的干菜,干菜梗看起来粗大,还有很多颗泛白的黄豆,我多要了辣椒,所以还有红色,汤是芡粉勾的呈半透明。满满一碗搅拌起来不方面,我先是喝口原味的汤,嗯⊙∀⊙!豆浆的苦涩。絮装的豆腐脑不需要嚼,适合老年人吃。干菜应该是我们那叫银单菜(音),也有说玉米菜,鲜嫩的是绿色椭圆形叶子,中间是紫色的,野生的叫咪咕菜(音),驻马店的一位同学他们那里叫苋菜,应该是大名。干菜吃起来有点涩,口感沙沙的,像吃蝉翼一般,干菜梗多少有点硬,是这里面最有嚼劲的,黄豆吃起来脆脆的,没有那种软糯的口干,香气也差。汤和豆腐一样,酸浆做出来的,完了有一种苦味儿,然而这些都是正常。
碗看起来不大,但吃起来挺多的。中间也有几位想吃热豆腐的,有的问价就走了,也有的要看看豆腐什么样的,一看是这种老豆腐,就走了。的确这种大豆腐,从卖相上看,色泽暗,不是纯白色,有气孔不好看,嫩豆腐乳白色。吃起来,大豆腐口感稍硬,略苦,嫩豆腐口感嫩滑细腻些。与嫩豆腐相比,这只能叫“土豆腐”吧!不知老板内心作何感想。
小时候我不知道什么豆腐脑儿和大豆腐脑儿,我只知道豆腐脑儿。我记忆里的豆腐脑,经常用一口铝锅熬着,就像用手抓碎的豆腐一样,不过是抓成一小团,有许多棵青菜叶子,应该是菠菜,夹杂许多鲜亮的胖黄豆,在芡粉勾过的酸浆汤里咕嘟、咕嘟。五毛钱一碗,虽说不是十分诱人,但看起来洁净素雅,不过这一般都是老头儿老太太没牙才吃的,我少不经事,喜欢香辣带荤的胡辣汤,当然卖豆腐脑儿的和卖胡辣汤的都是一家!我还得和那帮没牙的老头老婆坐在同一条红桌子同一条红长凳子上吃饭!
这种豆腐脑儿的记忆是在只乐镇绠的市场里。只乐在我们镇北边,我们镇上农历单数早上有集,逢五逢九是绠(早上到下午的乡镇集会)。只乐乡就出奇,只乐街上星期四和星期天有绠,据说省外的也会到那里赶绠卖东西。
后来去县里上了高中,县城在只乐北边还要再北。因不满于19座的城乡公交挤进去56个人,不下雨的情况下,我放假回家或上学骑洋车去,没错自行车在我们那还叫洋车。回来的时候一般是傍晚,路过只乐有时候买两块钱的千层饼,也有的时候买烧饼。去上学一般是周日,路过只乐街头,没吃饭的话来碗一元一碗的豆腐脑,不过里边不像小时候那样放青菜了。
高中复读那一年,有次喝死党闹别扭不说话,有一天中午从家里带来豆腐脑儿让我喝,班里周口市的一位女同学说他们那里的豆腐脑儿放糖!我都傻了!农忙时节我们村里也经常有悠街卖胡辣汤豆腐脑儿的,两块钱一大红舀子,添点水就着馍够一家四个劳力吃饱。因为白天干活累都是做的香辣香辣的,香辣和甜不是反义词吗?心想到底是南方人,吃饭都不一样,笼面不叫笼面叫蒸面条儿,豆腐脑儿不吃咸哩喝甜哩!
其实我们虽不一个市,两个镇之间就隔了一个镇,那个镇叫逍遥镇,我们那里的胡辣汤招牌都是“逍遥胡辣汤”,当然卖豆腐脑儿的也是,我那会儿还以为我们说的豆腐脑儿就是写着“逍遥镇胡辣汤”卖的那种豆腐脑儿,只不过做法不一样,虽然我当时知道有嫩豆腐脑儿,但也是喝胡辣汤一起喝的那种,辣的!
高中很少傍晚的时候出去吃饭,我们一般一个月休息一天,到下午三四点就放学回家了。第二天下午来要么吃家里带来的,要么路边吃碗炒面,我甚至不知道鄢陵街上也有热豆腐。
我们村里做豆腐的,早上吆喝“豆腐~喔~~”,是凉豆腐,家里炒菜用的,晚上是“热豆佛额~”,真的是热豆腐,可以炒菜用,当然他的三轮车后面有两个桶,大桶水里浸着青褐色的浅碟子和筷子,小红桶里是香椿叶秦椒。有的人端碗黄豆来换豆腐回家炒菜,也有人“谷堆”(蹲)在过道口,一摆手“后走里,来碗热豆腐”,卖豆腐的站住掀开盖布,用黄铜豆腐薄刀在手上划几下,放进碟子里,浇上辣椒,递给这人,这时候卖豆腐的就不去转了,在这等着收碗收钱,也可以等村里其他过来买(换)豆腐,没事就和吃豆腐这位寒暄几句,这位吃完,一抹嘴,把碗和筷子丢进大桶里,从兜里摸出几张毛票递给卖豆腐的,这就成了。这是小时候夏季黄昏经常上演的场景,俺家一般没人这样吃,俺妈一般都让用钱买,给我两块钱让我端个大黄铁腕,不炒菜的话就是一整块豆腐放在黄铁碗里,我再抹点辣椒。据俺妈说,用豆子换人家秤不准,那些街要一碗鲜切的,他又不过秤,更不准!
再拐回来说,在学校附近文明路吃热豆腐,是和村里发小一起,我们一个学校,我本来不想吃,但听说他掏钱,我听了就觉得怪饿,勉强同意了。也是一个浅碗,有许多块豆腐,还浇了几种调料,来我教你认,绿碎末应该是石香,黄色的是芝麻酱,这鲜红哩……“我碗里咋没有?”“这叫秦椒!你个囟球!你不吃怨谁?”比我们村的复杂多了,还放了香油,不过最不一样的是,上面有一张豆腐皮。我小时候没出门就听父母说过,鄢陵的热豆腐特别想,还有豆腐皮,我当时就不知道豆腐皮是什么东西,一直认为是豆腐锅里水面的一层皮,就像糊嘟(稀饭)锅里表面那层皮一样。的确鄢陵热豆腐吃起来特别香,口味复杂,不过我天生赖命,不是特别喜欢吃,我就喜欢村里卖的那种简单的香椿叶秦椒,口感和家里的又不一样。我也不知道父母多少钱没再吃过鄢陵热豆腐,虽然他们有时回去鄢陵卖西瓜、红薯、土豆之类的,我感觉他们饿了最多买个烧饼啃啃。
在许昌上大学,前几年在解放路吃过几回鄢陵热豆腐,还是那个发小,口感调料和鄢陵街头的一样,有没有豆腐皮忘了,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村里的味道。也在学校门口小吃摊喝过大豆腐脑四五块钱一碗,和今天吃的差不多,今天喝的豆腐脑儿三块钱一碗,热豆腐四块。
在北京那半年想喝烩面,感觉烩面好喝,在许昌听见“鄢陵热豆腐、大豆腐脑儿”想喝,在鄢陵喝豆腐脑儿,想村里做的那种。
只乐逍遥间望田,望田去只乐十五里,逍遥离望田三十里,望田到鄢陵六十里,如今许昌到家九十里。其实乡愁也并非全是空间上的,更多是对儿时的怀念和遗憾,以及对父母年轻的向往,还有亲朋具在的时光。
我想在鄢陵臭水沟的桥头和那几个人喝碗浆面条,就是那种浆水泡泛的面条,上面有小段芹菜几粒花生和一勺辣椒的那种,尽管没有想想的那样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