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的土地,只是泥土罢了,思乡,其实是思人,若无人牵挂,牵挂无人,那故乡只是与己无关的路过风景。
我的家乡在一座小镇,埋没于地图上的不知名之地。我在那里长大,而后,像羽翼丰满的鸟儿飞离故巢,冲向自由的天地。故乡只在某一刻闪现,叫人心生依恋,在风雨来临之时,在弱肉强食之际。
我们常在离开后记起故乡的好,其实思乡,也是思人,我们大多时候伤感,是因为回不去,得不到。
我离开故乡已近十年,只逢年过节,偶尔探看,日子越久,越牢记故土的人情风景。当我望着城市灯火辉煌,公园河流映着斑斓的城市的光,时光回溯,城市的马路变成故乡的黄土路,公园的河岸,变成了故乡的河堤。
童年时我曾在河堤上奔跑,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一人,黄黄的沙土,软软的略带砂砾感,两岸是开荒的油菜田,春天花朵盛开,开成一大片的金黄花海,每当想起,似乎闻得到菜籽油馥郁略带苦涩的味道,还有嗡嗡的蜜蜂不时穿梭。接着我沿着河堤上了黄土路,循着黄土路,回到了故乡。
故乡小镇有一座火车站,我就住在火车站旁,那会年幼,常常和小伙伴们去火车站晃悠,捉蚂蚱,粘知了,翻上月台,看火车呼啸而过,数着车厢数量,循着铁轨去捡火车上掉落的煤块,翻过宽阔的轨道,流浪到车站另一旁的田野。
那时火车站旁边,道路很宽,常有卡车经过,一有车来,我们都探头去看,卡车带着急风而来,扬起阵阵昏黄细碎的尘土。隔着尘埃就看得见住在对面小伙伴欢快的脸,彼此会心一笑,好像刚经历了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记得小的时候,家乡总有许多货郎,走街串巷,喊着糖换旧物,我们每每听见,便将平日积攒的破烂抱出来,挤到货郎跟前,换上一毛两毛钱,买上一包橘子冰袋,大家挤在一起,对比谁的冰袋更大一些,冻的更实在些,然后再比谁的冰敲的更碎,故乡里的夏天好像一点也不热,只有冰袋的清凉阵阵。
说到夏天,我又想起一大段自由自在的暑假。暑假期间正好赶上夏忙,麦子在田野里熟成大片的金黄,午后,孩子们一个个坐在木板车上,戴着大人的草帽,到了田里。
地头是大枝大叶的白杨树叶招摇晃荡,田间是挥着镰刀忙碌的大人们。我们这帮孩子在大人们收割过的地方寻觅田里的宝贝,红孩儿,小西瓜,小葡萄,天灯泡。。。。。。总是流连忘返。
天黑的时候大人们忙的差不多了,木板车上摞了很高的麦秸,交错的吆喝声喊着孩子们:“回家了”,孩子们闻声而来,然后大人再把孩子们抱上板车,我们抓着捆麦子的麻绳,趴在高高的麦秸垛上,不晓得多少威风。
故乡的夏季充满金色的光亮,这一抹色彩,任何画家都难以描摹。而我也只能在脑海编制记忆,织成一件乡思。
故乡小镇,很淳朴,很闭塞,我常常以为这就是世界了,孩子们只关心今天玩什么,和谁去哪玩,大人们关心的是庄稼要长、娃娃要吃饭。这闭塞的小镇,安详又妥善地伴着我长大,如今回望,火车站已经停运,廖无人烟,小镇修了省道,马路宽阔,街面热闹。很多一起长大的玩伴已经离开。
我们的离别,那么微不足道,随遇而安,谁也没有意识到,每一次别离都是没有再见的寒暄。
这让人不免惆怅,人生啊,不知道多少次别离,却还是看不淡别离,经历的久了,越是留恋,渴望回到过去。
这种惆怅我是多年以后才明白,一旦明白,就更怀念。我想念一起玩家家酒、一起吃冰袋、一起在田里寻宝、到铁路的另一旁流浪的伙伴们。如今他们和我一样,远离故土,飘散四方。
从前,很简单就快乐了,可是现在我们长大了,要顾虑很多,生存、工作、交际、地位、金钱、情感……许多许多衡量标准,混杂在我们的生活里,只故乡的一切,偶尔将人带离长大的苦恼,世界的繁琐。
故乡,是一片带着感情的土地,是播种生命、萌生希望、长成果实、脱离故土。我们离开,看似自由,其实是孤独。
我们去的是公园,小桥流水,山石相依,可是清醒的,不再沉醉。我们找不到什么感觉可以和故乡相比,因为那里是扎根的地方。
故乡种种,是一笔旧梦,求而不得,难能可贵!人生之美,在于沉淀,在于积累,记忆沉淀,光阴积累,攒成一册回忆,执念这支笔,流利修饰,加以分类,丑陋的深陷内心缭绕的云雾中,遮天蔽日,美好的则熠熠生辉,不时赫然放光,让人难忘。
接下来!小镇小鸟,可将飞翔放至大海,流浪波涛,放之高山,漂泊云靄,再不孤独,因为,无论飞的多远,有故乡就有归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