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正在变得四分五裂，而我只想一点一点把它拼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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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句话的人是二战时期一名拒绝带枪上阵的美国医疗兵，他叫戴斯蒙德·道斯，是历史上唯一一个没有杀害一个敌人，而获得美国国会荣誉勋章的美国军人。道斯在一场冲绳岛战役中凭一己之力救出75名伤员，包括三名日本兵，创造了人类战争史上的奇迹。根据此次事迹改编的电影《血战钢锯岭》由梅尔·吉布森执导，于2016年公映后收获了两项奥斯卡大奖和无数好评。记得当时看完之后，感觉心像被带着水汽缓缓地摩挲了一遍，被温柔地震住了。时隔一年这种感觉仍然鲜明，所以很想说说它。
影片的前半段，道斯是一个平和温吞的男人，不光撩妹撩得笨拙，看着还有点傻气。珍珠港事件后，美国掀起了一股全民参战热潮。作为一个热血青年，求婚成功的道斯没来得及举行婚礼就进入了军营。作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道斯恪守着[不碰枪和不杀人]的信仰。可是这个信仰在军营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上至中士连长下到同僚战友都对他反感至极。这也能理解，毕竟在战场上战友们的生命不能指望一双不拿枪的双手来守护。长官对道斯层层施压希望他能妥协退伍，战友们挑衅无果就群殴，他还被囚禁起来等待军事审判。即使无端承受这些，道斯也没有放弃信仰，在军事法庭上说出了那句话：“这个世界正在变得四分五裂，而我只想一点一点把它拼凑回来。”关键时刻，一封来自华盛顿特区的特赦信救了道斯，他得以作为一名不持枪的医疗兵和战友一同抵达太平洋战场，传奇由此开始。
02
看到这里的人，都会以为这是个疯子吧。战场是什么？没有手撕鬼子的神剧情，美国兵是人，日本兵也是人，面对枪炮，肉身是绝对的祭品。影片几乎还原了最真实的战场体验，真实到残酷。钢锯岭是日本的一处天险据点，因绞碎无数美国士兵的肉体而得名。在道斯他们之前的美军冲上去六次都被击退，最终几乎全连覆没。日本人的不要命打法让道斯的连队损失惨重，被迫撤退。在这个时候，道斯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为了没来得及撤退的伤员们，独自留在那座孤仞之上。他在来回扫荡的日本人眼皮底下，救出了75名伤员，其中包括3名受伤的日本逃兵。被道斯精神激励的全连将士再登钢锯岭，最终夺下胜利。
而真实事件比电影还“神”。道斯一脚踢开日本兵扔过来的手榴弹后被炸伤腿无法行走，顾及战友比自己更需要救治，他在原地等了5小时才由担架运走。但当道斯发现有人比他伤势更严重，就从担架上翻下来为战友医治。就在这时，他被日本狙击手打中胳膊，再次负伤。战争结束后，为表彰他的杰出表现，美国总统杜鲁门为道斯亲自授予象征最高荣誉的国会荣誉勋章。导演梅尔·吉布森在采访中曾说：“他的故事令人难以置信，简直是英雄主义的顶峰。”
03
没上战场前，道斯的信仰让他一度被看做是懦夫，他的外号是“胆小鬼”；到了战场上，信仰却给了他不畏生死的心志，他成了全连将士的精神支柱。有一种勇气不是以暴抗暴，而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坚定执着。在片尾的采访中，影片原型、已近耄耋的道斯平静地说道：“每个人的信仰都值得被尊重。”他的信仰是绝不杀人。当刚进军营的他对着上级平静地说出那四个字时，谁也没有料到它们如此不可撼动。影片中，每救出一个人，道斯都会默默祷告：“让我再救一个，再救一个。”也许上苍真的听到了他的祈祷，令死神暂闭了眼睛，他才能救出那么多人还能全身而退。
道斯说枪会咬人，诚然。怀揣利器，杀心自起。战场是最好的人性试炼场，不杀人就会被杀——为保护自己而杀人，似乎是“唯一正确”的打开方式。在死亡的巨大阴影下，人的精神渐渐被扭曲重塑，沦为杀人机器。战争越残酷，越会把人心磨成野兽。二战时日军犯下的大屠杀暴行正是这种失智狂欢下的产物。好莱坞电影里不会表现的是，到了二战末期，美国军人中兴起了一股收藏日军骨植的风气，头盖骨、大腿骨、牙齿都会作为战利品，送人或者用来出售。
残酷是为了凸显仁慈，暴力也会向坚定让步。在这样的环境下，道斯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们，还有另一种选择。他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在人命如草芥的战场，英勇救人。他创造了神迹，却一生谦逊。陆军长官统计他在这次战役中救出了一百多人，他说自己只救出50人，最终荣誉勋章的发放表彰中，取其平均数75人。影片中，美军反攻时，道斯为救战友不慎中弹，人们用吊床把他送下去医治，镜头里的他微笑着躺在崇山峻岭间缓缓降落，宛如神袛。那微笑是如此平静，仿佛他已抵达宁静的最深处，将一切的荣耀归于上帝。
04
那些真正的战争片告诉我们，战争就是头破血流、人间炼狱，生与死有时就是一次转身、一个眨眼。战场上大难不死的人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却见识了太多的死亡。他们之后要面对的是漫长的余生里被病痛、战后创伤后遗症折磨的身心。片中道斯的父亲是一名一战老兵，战争结束后完全变了一个人，酗酒、家暴，活在目睹战友身死的痛苦里，终身没有逃脱。在李安执导的电影《比特林恩的中场战事》中，几个作为伊拉克战争英雄的美国大兵暂时离开战场回国，受邀参加一场足球比赛的中场游行，结果饱受刺激，发现他们根本无法融入正常生活，随时都可能失控。无论目的有多么崇高，战争本身就是地狱。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留下的只是伤亡数字，但背后却是一张张年轻战士的脸和被战争毁掉的一生。与其仇视敌人，不如痛恨战争；痛恨战争，就要警惕鼓吹战争。和平，才应该是我们给予时代的礼物。
本片还有一处让我印象深刻。钢锯岭被夺后，日本军官战败自刎，一边是炮火纷飞的战场，一边是地道里缓缓取出的军刀。全程没有一句台词，可是镜头洗练平和，有一种肃穆的美感，正是日本人尊崇的“仪式感”美学。或许在导演看来，在凶残以之外，日本人对于忠诚和死亡的迷恋也是一种信仰，同样值得表现。一个令人尊敬的细节。
在这个戾气满满的年代，能有这么一部影片，告诉我们有人曾经这样深信过、践行过、生活过，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毕竟谁都希望即使不能改变世界，至少不被世界改变。道斯做到了。他坚持着自己的信念，成就了一段不同于任何人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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