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四楼的走廊,能瞧见了操场的那两棵大叶榕。
不是全貌。平视过去,只看得见树梢,枝叶繁茂,一顶的绿,绿得浓烈,绿得活泼。走出来,才可以瞥见大叶榕的真容:树干遒劲,高大挺拔,髯须飘飘,在小操场的中间站着,如巨伞、巨人。这两棵大叶榕,是2008年,我做教导主任那会,和老校长一起到广州花都苗木市场挑选回来,并栽在学校操场上的。十一年功夫,它的个头足足增了四倍有余,树尖,已与教学楼四楼的楼顶平齐了,而原先纤细的腰身,也粗壮了不少。
榕树是好榕树,肯长。当初在花基上垫了厚厚的一圈农家肥功不可没,几厘米厚,为榕树的成长提供了足够的养料。关键是,小操场无遮无拦,阳光充足,这也为榕树的生枝散叶,提供了优渥的条件。十几年,它沉默无语,一个劲地往坚硬的水泥地底扎根,一个劲地冒呀冒,长叶,舒枝,终于,散叶张枝,赶超了学校一切的树,成了学校里傲视木林的巨无霸。根须粗壮,垂落在地,又成为了新的枝干;叶密浓稠,翠绿活泼,成了校园一道美丽的风景。
榕树给小操场投下一片绿荫,也给孩子们带来了无限的欢乐。春天,榕树抽出嫩绿的枝叶,芽孢初放,一切都那么簇新、耀眼,孩子们在树下,追逐、玩闹,树上的鸟,叽叽喳喳地叫着,春光美好,童心也美好。夏天,榕树枝叶浓密,投下一片阴凉,在教室里闷了几十分钟的孩子,听到下课铃响,便冲到榕树下,在榕树边的大理石凳上坐着,一边看着榕树垂下的胡须,一边享受着微微的凉风,夏日长,童梦真;秋天,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了,一片片硕大的榕树叶,如蝴蝶一般从树上飘落下来,孩子们在树下疯跑,追着叶子,逮住一片,宛若寻到了宝贝,高兴得“咯咯”笑。也有调皮大胆的孩子,扯榕树的树根。他们以为这垂下的胡须扎在地上,很容易就能拔起,孰料,使上吃奶的劲,扎根了的“胡须”还是纹丝不动——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榕树的“胡须”一旦扎进了泥土,就拼命地往地底钻,紧握着土地,牢固着。
两棵大榕树,还走进过我的课堂,成为了教育教学的资源呢!四年级有一篇课文,是巴金的《鸟的天堂》。讲课的时候,同学们不懂,一棵树,怎么能成为一片树林呢?看着窗外的大榕树,触景生情,干脆,我带着他们走出了教室,来到大榕树下。他们看着大榕树一根根垂下的,如老人胡须一般的气根,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一根根的气根,垂落到了地里,便扎下了根,长粗,变壮,向外延伸、攀爬,就独木成林,一棵树终究成为了一片树林。讲作文《我发现了榕树的秘密》,大榕树也成了天然的写作素材,气根就是榕树长成参天大树的秘密,不肖讲,只需围着两棵大榕树,认真细致地观察,这两棵大榕树,就会告诉他们如何写作。
起初,我以为大榕树身处喧闹的校园,是不会有鸟栖息的。我只猜对了一半,鸟的确怕人,人来人往的课间,它是不敢在大榕树上嬉戏、玩闹的,上课了,整个校园安静了下来,它们就从天空飞下来,在这两棵大榕树上玩耍。榕树叶茂枝繁,它们把自己藏在浓阴遮蔽之间,小心翼翼地,在叶间跳跃、觅食,或者梳理自己的羽毛。备课累了的时候,我喜欢站在四楼,去观察这些造访榕树的鸟。看见的,大多都是小个头的白头翁、鹊鸲、暗绿绣眼鸟,白头翁是最多的了,它们最爱吃的,是榕树上的榕果。实际上,大叶榕树是不长榕果的,为什么白头翁喜欢来,就不得而知。偶尔,还可以看到大胆的鹩哥,穿一身黑黑的衣衫,从天空中俯冲下来,落在榕树上,一边叫,一边骚首弄眉,顾盼流连——它才不管这学校里,满是挨挨挤挤的人。如若值日早起,你还能听一场大榕树上鸟的合奏,鸟声此起彼落,错落有致,清脆撩人,让人疑心,你不是身置校园,而是来到了苍苍莽莽的丛林,来到了“鸟的天堂”。
学校进行校园文化建设,有专家组成员过来评估。校园里的许多教学楼、小道、花园都被重新命名。两棵榕树,也是校园的一道风景,自然也在命名之列。大家也想给它取个诗意的名字。想破脑壳,最后,将两棵榕树命名为“双榕伴读”。大家觉得这名字好,有静有动,有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于是,这两棵榕树,伴随着校园的朗朗读书声,终修得正果,有了自己的“雅号”。双榕伴读,并不浪得虚名的,你去校园瞧瞧、看看,才知道名副其实——清晨的阳光洒下来,透过榕树硕大的叶片,投下斑斑驳驳的日影。孩子们的读书声从教室里飘过来,清脆、悦耳,飞扬在榕树之上。看着,听着,你会觉得眼前的一切,温暖、吉祥,一切都干净、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