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今天是十五，月亮明晃晃的 。村外远处山上的那头狼又在“嗷嗷嗷”地嚎叫了。
王二爷被尿憋醒了，摇摇晃晃地起来放水。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照得人头昏眼花，听着那头烦人的狼叫得人心烦意乱的。
王二爷想起夜不归宿的小儿子，心里更烦躁。都三十大几的人了，连个媳妇儿都说不上，他怎么抱孙子，抱个王八蛋吧！
老伴几年前就去世了！儿子出去打工了，家里就他一个人， 天天跟个孤鬼儿似的 ，饭都懒得吃。
几个闺女远嫁的远嫁，嫁得近的上有老下有小的，哪有空总来看他啊！况且这些年为给儿子定亲娶媳妇儿，他总找几个闺女要钱，几个闺女都让他伤了，不但懒得理他了，而且也要不出什么钱来了。
瞅瞅家里这几间破房子，哪有姑娘愿意嫁啊！人家现在都要大楼房小汽车了，他拿啥买呀？哎！当初磕磕绊绊地生了五个闺女之后，才拼死拼活地生出了这个小儿子，就为了传宗接代，可如今没媳妇哪来的孩子，传个屁的宗啊！
当初孩子多，老婆生孩子又落下了一身的病，家里外头光剩个穷了！丫头们都没读几年书，就被打发着干活打工了！差不多年纪一个个都嫁出去了，彩礼钱也收了不少，可都让小儿子败坏了！书不好好读，不务正业， 游手好闲，哪有姑娘愿意嫁啊！
如今他老了。他再也耍不了威风了！他记得去年他去小闺女家要钱，说要给小儿子说亲，小闺女说没有，说她儿子考上大学了，学费还不够呢！
他乒乒乓乓地摔打 ，小姑爷是个老实的，脸红脖子粗的，攥着拳头死不吭声，恨恨地瞪着他，小闺女突然像个狼崽子似的翻脸了，嗷嗷地哭，“我凭什么要给他钱，他又不是我儿子。你为了你儿子，就像个吸血鬼，这些年从我们姐妹几个身上讹了多少钱！我们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想过我们要咋过吗？”
“你们是当姐姐的，你们不管谁管？”王二爷死鸭子嘴硬，梗着脖子叫嚷。“我们没管过吗？前前后后出了多少钱啊！媳妇儿毛都没看到，钱也没了。天宝天天好吃懒做，赌钱喝酒，活该他没媳妇儿！”
“这是啥话，天宝是咱老王家的男丁，将来是要给我养老送终的。”
“养老送终？谁养谁啊！他挣过大钱给你花过吗？爸， 你那心都偏到胳肢窝去了。别说我没钱，有钱我也不给你们了！无底洞填不满。地里卖不了几个钱，过了年我们也出去打工了 ，我儿子上大学了！我不能因为没钱让他念不成书。”
“白眼狼，呸！白眼狼。不给我钱，我就去政府告你们去。”
“告去吧！该养你老我一分钱不少你的。政府哪条法律也没说我们得养兄弟，三十了！不是三岁，他咋有脸让老爹找姐姐们要钱给他花啊！”
“ 反正就是你们得给我钱，我是你老子，我一家家去，让乡里乡亲都看看，你们不孝顺。”
“孝顺？我们就是太孝顺了！才让你们活得像吸血鬼。别家你也别去了，三姐两口子因为你要钱都闹离婚了。四姐和四姐夫出去打工，出了车祸，现在身上还没好呢？大姐二姐嫁那么远，彩礼钱你收了，闺女是被你卖了的，她们好容易熬着过活，你哪来的脸再去要钱啊！”
小闺女跳着脚又哭又骂，门口围着好些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地议论王二爷。“这老东西咋那大脸啊！天天找闺女要钱给儿子花。”
“听说他儿子天天赌钱喝酒，偷鸡摸狗的！”
“啥人啊！闺女家不过日子啊，红口白牙的要钱，也不嫌臊得慌！”
“这两口子都老实，要是我早把他打出去了！”
“听说他被三姑爷打出来过，后来闺女姑爷闹离婚，三闺女一气之下出去打工，人都找不着了！”
王二爷再混横也架不住这么多人说他啊！终于他撂下两句狠话，骂骂咧咧地走了！今年听说小闺女两口子都出去打工了，过年都没回来。
王二爷从披着的衣服兜里摸出一支烟来，点着了火 ，狠狠吸了两口，劣质的烟草呛得他直咳嗽。最近他很不舒服 ，脑袋总昏昏沉沉的。这么大岁数，打零工人家都不愿意要他了！
突然院门“咣当”一声被人踹开了，他小儿子王天宝，醉醺醺地晃悠进来了。“ 跑哪疯去了！还知道回来！”
“你少管我，都是你这个老东西没钱没本事，害得老子受罪。”
“你说得啥话！那钱你要不瞎花，咋不能娶个媳妇儿。”
“啥叫瞎花，我花啥钱了！没房子没车没彩礼钱，哪来的媳妇儿！老子命不好托生你家，呸！倒了八辈子霉了！滚一边去！”
王天宝一扒拉，王二爷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头正碰在台阶的角上，血顿时流了下来。“天宝！天宝啊！”王二爷叫了起来。
“ 叫啥叫，你个老东西。老子要睡觉，别嚎丧。”
王二爷想挣扎着爬起来，可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血流到眼睛里了！他迷迷糊糊地看见了天上血红的月亮，晃得人难受，村外远处山上的那头狼还在“嗷嗷嗷”地嚎叫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