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们家里特别穷,想吃一回肉真的是盼星星盼月亮的事情。
父亲和母亲都是特别勤劳的人,有时也会有年猪杀,但绝大部分猪肉都要变成现金来做其他各种开销,仅剩下一些杂碎或不好卖的肉供我们自己享用。其实,余下的杂碎也好肉也好,并不多。外婆(母亲两岁多时外公就去世了,母亲成家后外婆也一直跟母亲生活)会煮一些给我们吃,然后腌制一些挂起来,以后慢慢享用,这些肉大多会被挂得辣喉咙了才吃完。
但也有没有年猪杀的时候。那时候的人们不懂得给猪儿打预防针,猪儿很容易得瘟病,然后死亡。其实,死掉的猪儿也会被吃掉的,或者拿出去卖。人们根本就不会担心什么传染病之类的。尤其是那些小猪儿,死掉以后被主人炒熟,逢场那天站在路边就能卖光,很好吃的。没有年猪杀,家里就不会有存肉,母亲去赶场只要碰上那种炒熟的病死的小猪儿肉,哪怕减省别的东西都要买一点回来给我们打牙祭。这种肉要便宜很多,偶尔可以吃得起。这种肉我们也喜欢吃,那种香脆滑嫩的感觉很诱惑人!
有一回,母亲去赶场应该是颇感遗憾的,她没有碰到那种肉!左转转右转转都没有发现目标,她不甘心空着手回来,她深知她有一堆可爱的儿女在期待她呀!
于是,她转到了生肉市场,那些鲜嫩的肉啊让人垂涎欲滴!可是,摸摸口袋,母亲感到确实无能为力!再转转旁边吧。母亲无趣地在生肉市场转悠了老半天,突然,一件宝贝映入了她的眼帘:一块膘肥皮厚的母猪肉!便宜!这时的母亲觉得自己是聪明的,她立即买下这块母猪肉,匆匆地往家赶,她要把这块母猪肉煮给她饥馋的儿女们吃!
看得出来,匆匆赶回家的母亲已经相当疲惫了,但她没有时间去休息,只是坐在门槛上小憩了一下,立刻就开始给我们煮肉。
我们姊妹几个有肉肉吃自然是高兴的,活力四射地在一旁嬉闹着。我们的嬉闹似乎可以让母亲恢复疲劳,她是开心的。
母猪肉煮熟了,我们像四只小蜜蜂见了鲜花一样,一哄就围到了放着母猪肉的小桌旁,兴高采烈地吃起来。母亲没有上桌子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等到我们狼吞虎咽地瓜分完那些母猪肉后,扭过头才发现母亲静静地坐在门槛上,左手捏着那块厚厚的母猪肉皮,右手不停地在拔那皮上满布的黑黑的猪毛!那些猪毛相当顽固,看得出来,母亲拔得很费劲。我很想帮她,她不让,因为根本就没有时间让我试验,她还要抓紧时间下地去挣工分!最后,母亲向那堆猪毛屈服了,那猪皮也嚼不烂,她费了好大劲连皮带毛一块咽下去了!我极力制止她,不让她吃那块猪皮,我担心那些坚硬的猪毛会刺伤她的肠胃。可是,母亲舍不得扔,她也好长时间没有沾油腥了啊!
母亲吞下那块带着猪毛的厚厚的母猪皮后,我相当后悔,我想哭!为什么只顾自己吃,没有给母亲留下一块肉呢,哪怕就一小块呢!
那时候,弟弟妹妹都还小,他们都没能记住这件事,唯有我刻骨铭心!
那块带毛的母猪皮!我担心那坚硬的猪毛会刺伤我母亲肠胃的母猪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