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与荷花
现在也常常忆起小时候姥姥家屋前屋后的枣树,和夏日里家家门前那一池池飞霞映玉的荷花。
那时候,村子大多数人家住的都是砖瓦房,有的人家甚至还是茅草房,极少数家有院墙 。姥姥家住在村中央,房前十米开外就是村中心东西大道。村里人来来往往,彼此点头问候。姥爷身材魁梧,年轻时走南闯北,见闻颇多,姥姥家门前就成了姥爷说古记的地方。还有姥姥家门前有一个石辗子,前后院的姥姥,妗子们都来这里碾苞米,谷子,一天到晚,姥姥家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我爱听姥爷讲古记,爱帮姥姥推碾子。在姥姥的古记里,我知道姥爷三次被杆子伙绑票,三次脱险的惊险故事;知道姥爷年轻时跟着长辈贩盐,贩货的赶邦生涯;知道当年人们生活的不易与艰难。姥爷的古记讲不完,姥姥们的故事也令人感怀人活着不易:村里的童养媳有的在大冬天被冻掉脚趾头,有的被丟下地窖,不给吃喝,饿个半死。姥姥说有个和她同龄的童养媳被丟进地窖里,解下头绳,想让姥姥地她拉上来。姥姥说那么细的头绳怎么能把她拉上来?再说谁又敢把她拉上来?姥姥淡淡地说着,我却听得惊心动魄!姥姥们都是三寸金莲,走起路来,真的好似风摆杨柳,让人担心走不好就会摔个跟头。当时问姥姥,干吗非要裹脚,不疼吗?姥姥说咋不疼呢!七八岁就开始裹脚,疼得撕心裂肺,疼得半死不活,可谁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裹脚,长大啦连婆家都不好寻呢!
小时候,在姥姥家我对历史的过往,曾经的人和事有了清晰而真实的记忆。后来读相关历史文字有了深刻认识和感悟。"妇女解放,混乱与清明"许多思考和社会责任意识也是在那个时候萌芽,清醒。
伴着姥姥姥爷的故事成长,也伴着年年枣花的清香长大。那时除了几棵杏树,梨树,村庄里家家门前屋后最多的是枣树,麦黄时节人们才能尝一口杏儿香甜,八月里梨子在树上长得金黄黄的,大人们才肯下梨,吃不了几个,梨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枣儿,从它们身上挂着色彩开始己牵引了所有孩子的目光。等到打枣的时候,大人们执一支长竿,把红灿灿的小枣从枝头敲落,孩子们在枣雨中拽着小褂接枣,有的忍不住开始拿起枣儿往嘴里塞,空气里都飘着枣的甜香。
这时候,姥姥总是蒸出一锅锅甜枣,我和老表们一碗碗吃个够。姥姥不让多吃生枣,说生瓜生枣,吃多不好。随后,姥姥把枣晒干,存起来。以后的馒头里总会藏着姥姥放的红枣。那份枣的甜蜜让人欣喜难忘。
荷花是我对姥姥家最难忘的景象之一。那里盛产三粉,打粉晒粉的时节,家家户户门前都用水泥砌出一个一个长方形的池子,用来沉淀薯粉。不知从谁开始,有一年门前的池里种满了莲藕,每到七八月间,家家门前荷花霞粉玉白,得我们看了这家看那家,数数谁家花开得多?谁家莲蓬长得大?挨着池边莲蓬还不等它们长大,早就不知道被哪个馋嘴猫摘去啦!
美好的岁月远去,从故土到异乡。原先那个 手拿着香甜小枣,头顶荷伞的小丫头 早已立在荷花前不见啦,但此时济南的露台上那份枣甜荷香依然在心头与我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