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何其难

家喻户晓的孙悟空,因为太过熟悉,我们很少去想这个名字的含义。

“悟空”一名,取自他的师父菩提祖师。佛家讲“五蕴皆空”,是教人不执念,看破,放下,故知“悟空”这个名字,寓意深刻。

菩提祖师早就看出这徒弟天资聪颖,能学成一身本事,更看出他生性骄傲,受不得管缚,好胜而不甘人下。这种性格,注定优秀,注定执着,也注定坎坷,所以赐名“悟空”,只盼徒弟能早日觉悟,不致陷入与命运抗争的悲剧。

确实如师父所料。孙悟空自以神通广大,忍受不了被轻视,毫无顾忌地大闹天宫,在五指山下被压了500年,就算随唐僧去取经,也是九九八十一难,他在尘世的生活充满了艰苦和战斗。即使最终助唐僧取到了真经,功成“斗战胜佛”,争强好胜的性格依然在此封号中体现无遗。我想,孙悟空成了佛,也未必能做到心清如水吧。

聪明人难免都一身傲气,正如孙悟空,大才子苏东坡的命运也是非常坎坷。他天资极高,诗、词、字、画、文章都可称大家,甚至在过世后,被传说是文曲星下凡。不知是否屡屡受挫的缘故,苏大学士很喜好佛家教义,作品中常常流露出超脱出世的禅机。

被贬黄州期间,他曾写过一首赞佛的偈(音纪)语诗: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八风是指:称、讥、毁、誉、利、衰、苦、乐,概指名利。这首偈语,气概非凡,虽是在赞美佛祖,却也非常张扬,既自负于才华横溢,又似在自夸本人的超脱境界。

苏东坡写完急令书童派人过江,呈送好友佛印禅师,期望得到他的赞扬。哪知佛印读完一言不发,提笔批下“放屁”二字。

苏东坡一见回批,又气又急,立即坐船去找禅师理论。

佛印见到一脸怒气的大学士,缓缓笑道,“八风吹不动,一屁过江来。”

大学士何许人也,恍然愧省。

佛印禅师很了解苏东坡,正如菩提祖师了解孙悟空。他多次劝过苏大学士,“你胸中万卷书,下笔无半点尘,为何仍看不破呢?三十年功名富贵,过眼成空,何不猛与一刀两断?”

可是,禅师啊,我们尘世中的人,哪能那么容易看破超脱呢?苏东坡若失了他的性情,便也将失了他的灵气与才情。

即使在小说里,孙悟空成佛也是成斗战胜佛,本性被永恒地记载在佛号里,何况普通人呢?

我想,成佛,未必是种结果,可以是一种状态,可以一直在成佛的路上。或许这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有几人能真正“悟空”呢?

如果成佛,是为了出轮回之苦,永远快乐,那么这本身就是最功利的一件事。倒不如忽略成佛这一目标,只是将修行作为一种人生的态度,看淡名利,看开遭遇。这样的人生观是包容、体贴而善意的,可以让我们在面对这复杂的人生时心里更舒服,让困难重重或是希望渺茫的日子,更加容易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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